那股无形的汇聚之力越来越强,像千万条看不见的溪流,从九州四海的每一个角落涌来,冲刷着我的感知。
我正置身于村中祠堂,周围是乡亲们肃穆的脸庞。
今夜是秋分,是“守夜传名”的时刻,我们以这种古老的方式,铭记那些为这片土地献出一切的英魂。
烛火摇曳,香烟袅袅,祠堂里回荡着一个又一个质朴而沉重的名字。
“柱子。”
“铁牛。”
“……骡子。”
当三叔公沙哑的嗓音念出最后这个名字时,异变陡生!
供桌上,那截作为信物、染着血色的红绳,本是松散地搭在牌位前,此刻竟像一条活过来的赤蛇,自行扭动、缠绕、收紧,最后“啪”地一声,打上了一个无比标准的邮包捆绳结。
祠堂内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紧接着,更惊人景象出现了。
一道道细微的金纹毫无征兆地从祠堂的青石地砖下渗出,如同烧红的烙铁在黑暗中游走。
它们飞速蔓延,交织,最终在供桌前汇聚成一行灼灼发光的小字:“任务完成,请求归建。”
我的心跳几乎停滞。
这是什么?
是幻觉吗?
可那金色的光芒如此真实,映照在每个人惊骇的脸上。
还没等我从这震撼中回过神来,我的感知被一股更宏大的力量猛地拽走,刹那间,我的视野仿佛飞越了千山万水。
我“看”到了八达岭,残破的烽火台在夜色中如亘古的巨兽。
一群少年正在放飞手中的纸蝶,那五彩的纸翼在风中盘旋,像是无数斑斓的梦。
当最后一只通体赤红的纸蝶挣脱指尖,升入高空时,夜幕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
一道青衫虚影凭空出现,他背对着初升的朝阳,双手虚按在胸口,那姿态,仿佛正在聆听这片古老土地的心跳。
他缓缓转身,面容模糊不清,但那双眼眸却亮如星辰。
我能读懂他的唇语,没有声音,却清晰地在我脑海中炸响——“你们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如烟雾般淡去,只留下一道纤细的金纹,像是活物的血脉,无声地渗入了脚下饱经风霜的城砖之中。
我的意识再度被牵引,这一次,是千里之外的黑水坡。
那棵见证了无数岁月的老槐树下,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静静地放在那里。
突然,那双鞋子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操控,自行挪动,鞋尖猛地转向了正南方。
地面上,同样有金纹浮现,勾勒出的字迹充满了铁血肃杀之气:“接令——全体信使,原地待命。”
一声悠长而苍凉的马嘶划破了远方树林的寂静。
紧接着,数十道模糊的身影从林中列队而出。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小小的邮包,手中捏着一只纸蝶,步伐整齐划一,竟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列。
为首的是一道拄着拐杖的虚影,身形佝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韧。
我认得她,那是韩九娘的模样。
她们不是鬼魂,她们是信念的凝聚,是等待了太久太久的……命令。
风雪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感知被拉到了极北的雪原。
这里的暴雪足以撕裂钢铁,可就在这片绝境之中,一朵娇嫩的野花正顽强地绽放。
它的花瓣在风中轻颤,每一次颤动,似乎都在呼唤着什么。
空中,两道身影悄然浮现——一个身着青衫,飘逸出尘;一个白发如雪,气势沉凝。
他们彼此没有言语,只是极有默契地同时抬起手,掌心迸发出柔和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光芒,被他们轻轻地推向了脚下冰封的大地深处。
那一刹那,我感觉到整个神州大地都为之一震!
从东海之滨到西域戈壁,从南疆密林到北国冰川,全国上下,整整七十二处忠魂埋骨之地,同时有冲天的金光亮起!
这些光柱在天穹之下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络,那景象,像极了当年九幽塔崩塌时的末日之景。
但这一次,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不是封印,而是唤醒!
沉睡的英魂,正在被这股力量从漫长的寂静中唤醒!
画面流转,江南水乡的晨雾笼罩着一座无名石桥。
一位卖糖粥的老妇人正准备生火,却发现自己的粥摊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铜钱。
那铜钱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流传了很久,但中心处,却刻着一圈极其细微的精美蝶纹。
老妇人布满皱纹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怔怔地看着那枚铜钱,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
这是信物,是很多年前,那位被大家称作“韩姑”的女子,买她一碗灶糖时用过的信物。
她没有收起铜钱,而是沉默地将其投入了熬粥的大锅锅底,然后平静地点燃了灶火。
当第一缕炊烟升起,融入晨雾的刹那,雾中,一道青衫背影缓缓浮现。
他踏上了石桥,步伐不疾不徐。
可他每走出一步,脚下的桥面便会泛起一圈金色的涟漪,如水波般荡漾开去。
桥边的老妇人对此景象没有丝毫惊惧,只是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送信的人,又上路了。”
而那座石桥之下,清澈的流水倒映出的,却远不止那青衫客一人的身影。
在他的身后,跟着数不清的人影,影影绰绰,前后绵延,竟一眼望不见尽头。
我的感知最终还是回到了我们这座小小的山村祠堂。
供桌上,那枚韩九娘留下的玉佩残片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嵌入地缝的铜钉拐杖顶端,浮现出一圈崭新的金色年轮,并开始缓缓向外扩展。
炉膛里的火焰,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呼”地一下蹿高了半尺,火光中,映出了两个并肩而立的模糊身影——一个穿着洗旧的军装,身姿笔挺如松;另一个挎着一柄长刀,沉默如山。
他们同样没有言语,只是同时抬起手,指向了神州大地的最深处。
那里,我能“听”到,无数间学堂里,无数稚嫩的孩童,正齐声诵读着一本名为《信使录》的课文。
每一个字,每一声诵读,都化作一股纯粹的信念之力,让一只只赤色的纸蝶自虚空中浮现,在那片大地上翩然飞舞。
也就在这时,极北雪原上,那朵被唤醒的野花,花瓣再度轻颤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响彻在所有被唤醒的英魂耳中,也响彻在我的灵魂深处:
“嗯,这世道,轮到你们说了算了。”
祠堂内,众人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异象中,鸦雀无声。
三叔公颤抖着手,扶了扶老花镜,目光落回到那份写满了名字的泛黄纸张上。
仪式还没有结束,守夜传名,必须念完最后一个名字。
我能感觉到,整个神州大地之上,那张刚刚被唤醒的金色巨网,所有待命的信使,所有复苏的英魂,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所有的脉络,所有的视线,都随着三叔公那根干瘦的手指,缓缓移动到了名录的末尾,落在了那最后一个,也是最沉重的一个名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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