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门环扣响时,苏蘅正将最后一片桃花瓣收进袖中。
萧砚的手掌在她后腰虚虚护着,玄色披风被穿堂风卷起一角,扫过她沾着谷中晨露的裙裾。 殿内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她抬眼便见帝后萧明瑶端坐在龙案后,鎏金护甲敲着案上展开的密报——正是昨夜焚心谷的急报,墨迹未干,还凝着几点暗褐血渍。
“苏姑娘。”萧明瑶的声音像浸了霜的玉笛,“你怎知昨夜焚心谷会有异动?”苏蘅尚未开口,左侧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赵婉如扶着鎏金雀尾步摇起身,月白衫子上绣的并蒂莲被殿烛映得发亮:“帝后明鉴,这苏姑娘前日还在青竹村卖野菊,如今突然能预知百里外的血光,当真是巧得很。”她眼尾微挑, “民间都说能控草木者多是妖邪,若她当真是......”
“赵姑娘。”萧砚突然出声,尾音带着北疆寒夜里积雪压断松枝的脆响。
赵婉如的话卡在喉间,见他指尖轻轻搭在腰间玉牌上——那是镇北王府的虎符,暗纹里还凝着北疆的霜气。
苏蘅垂眸掩住笑意。她早算到赵婉如会跳出来。
自上月她替定北侯夫人治好了枯手症,这位赵姑娘的贺礼从南海珊瑚变成了带刺的玫瑰,花瓣上还凝着夜露——分明是用灵力催开的,却偏要说是“自然晨露”。
“帝后。”苏蘅向前半步,袖中藤纹在烛火下泛着浅金,“民女若说,是灵植告诉我的,您信么?”
萧明瑶的目光骤然锋利如刃。
案角的鎏金鹤嘴炉腾起一缕烟,恰好掠过苏蘅发顶,像要将她整个人都看进骨血里。
“灵植?”帝后指尖点了点案上密报,“守卫长说,你激活了上古祭坛。”苏蘅心口微紧。 昨夜祭坛共鸣时,她确实触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残梅、枯藤、还有一句“万芳主当醒”的低吟。
但此刻她垂眸,将掌心残梅的温度压进袖底:“民女能与灵植通感。
昨夜焚心谷的桃树在喊疼,它们的根须被黑毒侵蚀,花瓣落得比秋风还急。“她抬眼直视帝后,”就像现在,御苑深处那株龙须兰,它的叶子在哭。“赵婉如的帕子突然被攥得皱成一团:“妖言惑众!那龙须兰枯了三十年,连木尊都救不活,你说它在哭?”
“那就让她试试。”萧明瑶突然起身,凤纹翟衣扫过满地金砖,“陈大人,带朕去御苑。”御苑的雪还未化尽,青石板上结着薄冰。
苏蘅跟着众人转过九曲回廊时,鼻尖先触到一缕极淡的苦香——是龙须兰的残魂。
她脚步微顿,看见前方汉白玉花台里,那株兰草蜷缩成一团,叶片焦黑如被火燎过,根须死死扎进板结的泥土,像在拼命抓住最后一丝生机。
“这便是龙须兰。”陈大人抚着花白胡须,声音里带着惋惜,“先皇最爱的灵植,当年木尊都说它生机已绝,如今......”
赵婉如突然轻笑:“苏姑娘若能让它开花,我赵府愿献百亩灵田。”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若不能......”
“若不能,民女自领罪责。”苏蘅打断她的话。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焦黑的叶片。
藤纹在腕间发烫,她悄悄释放灵力织成细网,顺着叶脉钻进兰草体内——那里果然有一道极细的灵脉,像将熄的烛火,在根茎深处忽明忽暗。
“别怕。”她轻声说,声音里混着野菊绽放的脆响、老梅抽枝的轻颤,“我来接你回家。”灵力如溪水漫过龟裂的河床。
苏蘅闭了眼,能清晰感知到兰草的根须在松动,那些被黑毒侵蚀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更深处,有段模糊的记忆突然涌来——月白广袖扫过兰叶,女子的声音像春风化雨:“待你醒时,万芳主当临。”
“啪。”一声极轻的脆响。
苏蘅睁眼,见最外层的焦叶正缓缓舒展,露出内里一抹新绿。
赵婉如的帕子“啪”地掉在雪地上,陈大人的胡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萧砚的目光柔和下来,落在她发顶。
帝后上前两步,凤钗上的东珠碰出清响:“继续。”苏蘅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翻涌,那些曾被她救治过的灵植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昙花的月光、老梅的雪、野菊的风,此刻都顺着她的指尖,汇进龙须兰的根茎。
焦黑的叶片一片接一片脱落,露出翡翠般的新叶。
根系周围的冻土开始松动,有细密的水珠从泥土里渗出来,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
苏蘅的额头渗出细汗,却笑得愈发清亮——她听见了,龙须兰在唱歌,那是沉睡三十年的灵植,终于等到了唤醒它的人。
随着灵力灌注,龙须兰缓缓舒展枝叶,根系泛起淡淡金光。不多时......随着最后一缕灵力注入,龙须兰的花苞“啵”地绽开。
十二瓣玉色花瓣裹着鹅黄芯子,每一片都凝着晨露般的微光,香气如潮涌来——不是甜腻的脂粉香,而是带着松针清苦、春溪鲜活的草木之灵,连御苑里沉睡的腊梅都抖落了枝桠上的雪,有几簇嫩黄的花苞试探着探出头。
苏蘅踉跄一步,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颌砸进领口。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可耳中更清晰的是那道清润的女声,像春风穿过竹管:“你终于来了。”兰灵的意识裹着温暖的绿意涌进她识海,三十年的孤寂、对故主的思念、对生机的渴望,都化作一股热流,在她心口烫出个小太阳。
“天呐!”陈大人的胡子抖得几乎要掉下来,他扑到花台边,枯枝般的手指悬在兰叶上方不敢触碰,“这、这是龙须兰的’九叠香‘!当年先皇寿辰,它开时连御膳房的厨子都闻着香来瞧......”
萧砚的手及时托住苏蘅后腰。
他玄色大氅上还沾着御苑的雪,此刻却暖得像团火:“可还撑得住?”他声音压得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指腹悄悄蹭过她冰凉的手腕——方才她灵力透支得厉害,脉搏跳得虚浮。
苏蘅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关切。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焚心谷,也是这双手,替她挡下刺客的暗箭。
喉间一暖,她扯出个笑:“比在青竹村催熟二十亩稻谷轻松些。”
“苏姑娘。”帝后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萧砚立刻松手退后半步,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苏蘅抬头,见萧明瑶正俯身凝视龙须兰,凤钗上的东珠贴着兰叶,连她惯常冷硬的眉峰都软了几分。“你唤醒的不只是一株灵植。”帝后指尖拂过花瓣,“是明昭百年未现的灵脉。”
赵婉如的指甲“咔”地掐进掌心。她盯着苏蘅被萧砚扶住的腰,月白裙角在风里乱颤。
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要献百亩灵田的人,此刻连笑容都挂不住:“帝后明鉴,许是这兰草本就有......”
“赵姑娘。”帝后直起身,凤眸扫过来时,赵婉如的话立刻卡在喉咙里。“陈大人,取朕的鹤顶红珊瑚笔。”帝后转向苏蘅,“苏蘅,朕封你为’灵植侍讲‘,秩从五品,可自由出入御苑与御书房。明日起,每日未时来御书房,替朕整理《灵植通鉴》残卷。”
苏蘅心口一跳。
从青竹村被骂“灾星”的孤女,到能进御书房的侍讲,这一步跨得比她在县里卖花时想的还远。
她屈膝行礼,袖中还残留着兰灵的温度:“民女谢帝后隆恩。”
“起来吧。”帝后目光扫过她腕间若隐若现的藤纹,“你与草木的缘法,朕信。”赵婉如的帕子在掌心揉成一团。
她望着帝后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被众人簇拥的苏蘅,喉间像塞了把碎冰。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时,她摸出袖中刻着霜花的银哨,背过身轻轻吹了声——这是她与霜影使者的暗号。
寒风卷着哨音钻进假山洞,不一会儿,穿夜行衣的人影从梅树后闪出来,腰间银饰叮当作响。
“姑娘有何吩咐?”
“今夜子时。”赵婉如盯着御苑深处的藏书阁,“去把苏蘅手里的《花灵秘录》......”她顿了顿,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烧了。”
夜漏三更,御书房偏阁的烛火还亮着。
苏蘅裹着萧砚让人送来的狐裘,指尖抚过《花灵秘录》泛黄的纸页。
方才帝后特许她查阅典籍时,陈大人特意将这本落灰的古籍放在最上面,说“或许与姑娘的本事有关”。
墨迹在烛火下泛着暗光,她翻到中间某页,突然顿住——
“万芳主,生而承百木之灵,血契为引,花开即归。”宣纸被她捏出褶皱。
苏蘅想起昨夜祭坛共鸣时的残像:残梅、枯藤、月白广袖的女子。
还有龙须兰灵苏醒时说的“你终于来了”,原来都不是巧合。
她胸口发烫,像是有团火要烧穿肋骨——原来这具身体里,早埋下了属于万芳主的种子。
“咚。”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苏蘅惊觉自己竟看入了神,烛芯结了朵灯花,将“血契为引”四个字烧出个焦黑的洞。
她合上书,却见书脊处露出半页残卷,墨迹斑驳得厉害,只隐约能辨认“百花劫”“骨血......”几个字。
夜风突然灌进窗棂,吹得残卷哗啦翻页。
苏蘅伸手去按,却在某一页停住——上面画着株九瓣兰花,与今日唤醒的龙须兰有七分相似,旁边小楷写着:“兰灵认主,万芳将临。”
烛火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卷中兰草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苏蘅望着那行字,忽然听见窗外梅树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枝干攀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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