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冷静下令泄露债癌的影像,如同烧红的铁水,浇铸在晏临霄的视网膜上,更烙进他灵魂每一道裂隙。那串与他自己生日重合的日期,像是最恶毒的嘲讽,将他过往所有关于父亲的、哪怕最隐晦的期盼与开脱,都碾成了齑粉。愤怒、悲恸、被至亲背叛的剧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在他体内交织冲撞,几乎要撑裂他的躯壳。
他死死盯着空中那枚混沌灰色的误差之核,就是这东西,承载着父亲最深的罪证,也是父亲口中能“改写错误”、“定义正确”的恐怖之物。一个疯狂的、被极致情绪驱动的念头,如同沼泽中滋生的毒蔓,缠绕上他几近崩溃的理智。
如果……如果这东西真的能改写现实,定义对错……
如果它能将“错误”覆盖,将“偏差”纠正……
那是不是意味着……它可以抹去父亲犯下的罪?
将这个冰冷的、计划的、将无数人推入地狱的“错误”,从因果的链条上……删除?
“不……临霄!别碰它!”沈爻的惊呼在耳边响起,带着惊恐的颤音。她虽然左眼无法视物,但晏临霄身上骤然升腾起的那种混杂着毁灭与自毁倾向的可怕决意,让她寒毛倒竖。她太了解他了,这种时候,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白龙也察觉到不对,发出一声急促的龙吟,试图用头去拱晏临霄,阻止他。
但已经晚了。
晏临霄猛地挣脱沈爻的手,像是扑向火焰的飞蛾,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将所有的悲愤、不甘,以及那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父亲无罪”这个幻象的残存渴望,尽数化作一股蛮横的意念,驱动着他染血的右手,狠狠抓向那枚悬浮的误差之核!
“把它……改回来!我父亲……没有……”
他的嘶吼尚未完全出口,指尖已然触碰到了那混沌灰色的结晶表面。
没有想象中的坚硬或冰冷,触感怪异至极,仿佛握住的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密度极高的虚无,又像是直接抓住了某种抽象概念本身。
就在接触的刹那——
“嗡!!!”
无法形容的剧烈震颤,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从晏临霄的灵魂深处,与他手中的无差之核同步爆发!他感到自己所有的意识、记忆、情感,乃至构成他存在的某种更基础的东西,都被强行拉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无数矛盾规则与悖论信息构成的旋涡!
他的“意念”——那个强烈到极点的“改写父亲罪责”的愿望——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被强行塞进了误差之核这个复杂到无法理解的能量锁芯!
误差之核骤然爆发出刺目的、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光!那光芒不再是混沌的灰,而是无数种颜色以违反常理的方式混合、爆炸、又湮灭!
紧接着,晏临霄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从他的右手开始,沿着小臂急速向上,皮肤、肌肉、血管……一切活体的组织,如同被最强烈的时光加速器照射,又像是被某种超越理解的力量从“生命”的定义中强行剥离!它们瞬间失去所有色泽与活性,干枯、萎缩、碳化,最终化为惨白的、没有任何生命痕迹的骨骼!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几乎在他惨叫发出的同时,他整条右臂,从指尖到肩膀,已然彻底化为一段嶙峋的、冷冰冰的白骨!断口处没有鲜血,只有一片平滑的、仿佛被最精密仪器切割过的骨截面,以及一丝丝逸散出的、灰色的能量余烬。
白骨化的手臂依旧死死握着那枚光芒爆闪的无差之核,仿佛焊在了一起。而更诡异的是,在那段惨白臂骨的表面,尤其是指骨和桡骨尺骨交接的关节处,一点点的、漆黑的颜色,如同最顽固的霉斑,从骨头内部渗透出来,迅速蔓延、生长!
那不是污渍,而是一朵朵极其微小、却形态完整的——黑色樱花!它们扎根于白骨之上,花瓣漆黑如夜,边缘流转着暗红的光泽,与之前凌霜血溅长城所化的黑樱一模一样!这些黑樱在白骨上静静绽放,呈现出一种极致残酷与妖异交织的死亡美感。
误差之核的光芒渐渐收敛,重新变回那混沌不起眼的灰色,只是表面似乎多了几道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而被它吸附着的、晏临霄的那段白骨右臂,成为了它与现实世界最直接、也最悲惨的连接点。
晏临霄瘫倒在地,左臂勉强支撑着身体,脸色惨白如纸,大颗的冷汗混合着血泪从额头滚落。右臂传来的并非剧痛,而是一种彻底的、空洞的“无”,仿佛那一部分肢体从未属于过他。但他的意识,在刚才那恐怖的冲击中,似乎被强行塞入了某些破碎的反馈信息。
他“看到”了——不,是感知到了——在他那疯狂的“改写”指令冲入误差之核核心的瞬间,它所引发的、沿着因果网络逆向追溯并试图覆盖的恐怖涟漪。那涟漪触及到了与“晏长河泄露债癌”这一事件相关的无数节点:祝由接收指令的愕然、最初感染者发作时的痛苦、城市陷入恐慌的混乱、秦局长发现端倪时的震怒、凌霜在病床上因排异反应而颤抖……每一个节点都承载着庞大的信息与情感能量,每一个节点都在抵抗着这种“被否定”的覆盖。
强行覆盖的代价,便是他自身存在的一部分,被等价地、甚至加倍地“解构”与“重定义”,以抵消那庞杂信息流的反冲。
而就在他因这反馈而心神剧震时,一个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散去的虚影,从尚未完全平息的误差之核光芒余韵中浮现出来。
是晏长河。
不是之前影像中那个冷静下令或扭曲狂笑的形象,而是一个更加疲惫、更加苍老、眼神中充满了无尽复杂情绪的虚影。他望着瘫倒在地、右臂化为白骨生满黑樱的儿子,嘴唇微微颤动,最终,只是沉重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摇头中,没有得逞的阴冷,没有计划成功的兴奋,只有深不见底的悲哀,一种仿佛早已预见此刻、却又无力改变的、沉痛的叹息。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虚影过于淡薄,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有口型依稀可辨,像是一句“……傻孩子……”,又或者是一声悠长的“……唉……”。
虚影随即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
观测界面在短暂的骇然死寂后,被潮水般的惊恐与数据刷屏。
【组长的胳膊!】
【骨头!全是骨头!还在长黑色的花!】
【他刚才想干什么?那核到底是什么东西?!】
【系统捕捉到超高强度规则干预请求及反冲!正在解析干预目标……】
【解析结果:干预目标指向历史事件“债癌初始泄露”,请求内容概览:“否定核心责任人罪责判定”。】
【反冲分析:请求引发目标事件关联因果链全域性排异反应,等效信息熵暴增,反噬执行者局部存在结构,表现为生物组织逆向熵减(有序度归零,物质态坍缩),并伴生高维信息污染残留(黑樱形态)。】
【当前局部规则稳定性:极低。现实锚定系数下降17%。】
一系列冰冷而专业的分析结论与实时变动的数据指标,出现在界面各处,直观地展示了晏临霄那一下触碰所引发的、超越常人理解的恐怖后果。他不仅没能改写父亲的罪,反而付出了一条手臂的惨痛代价,自身的存在都受到了某种深层次的“污染”,更搅动了更大范围的因果平衡。
沈爻连滚爬爬地扑到晏临霄身边,看着他那条白骨森森、黑樱绽放的右臂,泪水汹涌而出,却不敢轻易触碰。“临霄……临霄……”她只能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
白龙焦急地围着两人打转,龙睛中充满了担忧与困惑,它对着误差之核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吼声,却又忌惮于那东西刚才展现的恐怖威能。
晏临霄靠在沈爻怀里,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右臂那空洞的“无”感依旧清晰,但更让他心头发冷的,是无差之核反馈给他的那些信息碎片,以及父亲虚影最后那一声沉重的叹息。
改写,需要支付对等的、甚至更沉重的代价。
父亲的罪,早已深深刻入无数人的命运与痛苦之中,其“重量”,远非他一条手臂所能抵消。
而误差之核,也绝非可以随意许愿的神器,它是危险的、等价交换的、甚至可能扭曲愿望本意的……规则熔炉。
他抬起头,看向那枚依旧被自己白骨右手紧握的无差之核,看向那些在自己臂骨上幽幽绽放的黑色樱花。
这条路,走错了。
但代价已然付出。
而这条白骨手臂,以及其上生长的、与凌霜牺身同源的黑樱,是否会成为新的变数?父亲那声叹息背后,又隐藏着怎样未尽的真相?
误差之核 silent,如同深渊之眼,倒映着他此刻的惨状与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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