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樱花雨无声飘落,覆盖着残破的春骸长城,盘踞的白龙,以及相拥的晏临霄与沈爻。凌霜母体崩解后的能量乱流尚未完全平息,在空气中拉扯出灰暗的尾迹,地壳深处传来的震动也并未停止,只是频率变得低沉而规律,仿佛巨兽在压抑地喘息。
悲伤与震撼尚未在心头沉淀,新的异变已然滋生。
那些飘落的、漆黑如墨的樱花,忽然开始微微颤动。并非被风吹动,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召唤。它们一片片脱离城墙、龙鳞、地面,化作缕缕黑色的细烟,朝着凌霜母体彻底溃散的中心——那片能量最为混乱、悬浮着大量灰暗光粒与破碎数据流的区域——汇聚而去。
黑色细烟越聚越多,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旋涡。漩涡的中心,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无法用颜色描述的“暗”正在凝聚。它不发光,却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连空间都仿佛向它凹陷。那些崩解的母体残骸、逸散的债务符文能量、空气中残留的债癌孢子,乃至黑樱所化的烟气,都被这旋涡无情地吸纳、压缩。
旋转越来越快,范围却在急剧缩小。几个呼吸之间,漫天飘散的黑樱与能量残骸消失一空,旋涡也收缩到了极点。
悬停在半空的,是一枚约莫拳头大小、形态极不规则的结晶。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色,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不断蠕动、变幻的细微凸起,时而像扭曲的符文,时而像缩小的星系,时而像挣扎的人脸。它没有散发任何能量波动,甚至给人一种“不存在”的错觉,仿佛只是视觉的谬误。但当你凝视它时,会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仿佛世间一切“错误”、“偏差”、“意外”、“不和谐”的概念,都被浓缩禁锢在了这小小的结晶体之中。
白龙不安地低吟一声,盘旋的身躯微微绷紧,澄澈的龙睛警惕地盯着那枚灰色结晶。晏临霄的春骸义眼传来针刺般的预警,他感到胸口那朵罪花烙印在隐隐发烫,与那结晶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令人不适的共鸣。
沈爻勉强从巨大的悲恸中挣扎出一丝清明,她虽然左眼无法视物,但灵觉中却“看”到了一片绝对混乱、不断颠覆常理的“虚无之点”,而那一点,正对应着空中那枚灰色结晶的位置。
就在这时,那枚静止的灰色结晶,忽然从内部透出了一丝光亮。并非它自身发光,而是像一扇窗户被突然打开,显露出了其内部隐藏的景象。
那是一个狭小、陈旧、充满上世纪风格的实验室景象。斑驳的墙壁上挂着老式的图表,笨重的仪器指示灯微弱闪烁,空气里仿佛还弥漫着陈年灰尘和某种化学试剂的气味。实验台前,站着几个人影,其中一人的侧影,让晏临霄的呼吸瞬间停滞——
是晏长河!年轻许多,头发还未白,但眼神中的偏执与狂热已经清晰可见。他正对着实验台上一个被能量拘束力场笼罩的、不断翻涌着灰暗物质的培养皿,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专注,嘴里快速记录着什么。而他手中拿着的记录板边缘,贴着一个泛黄的标签,上面隐约有“误差因子原始样本”的字样。
景象一闪而过,如同快进的胶片。接下来的片段更加破碎:晏长河与同样年轻的祝由激烈争论;凌霜脸色苍白地躺在检测仪上,胸口有微光闪烁;一些穿着初代749局制服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碌,脸上带着疲惫与隐忧;一张潦草的设计图上,画着类似“门栓”的结构,旁边标注着“稳定性不足,需外部能源维持”……
所有这些片段,都蒙着一层陈旧的黄色滤镜,充满了时代感与一种压抑的、走向未知的紧张气氛。它们像是被封存的历史碎片,如今通过这枚奇异的结晶,向外界惊鸿一瞥。
最终,所有景象定格在最后一个画面上。
那似乎是某个秘密房间,晏长河独自一人。他面前悬浮着一团与此刻空中这枚灰色结晶极其相似、但更加不稳定、不断迸发出危险电芒的混沌能量团。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巨大疲惫、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扭曲的兴奋。
他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要触摸那团能量,却又不敢。他对着虚空,或者是对着未来的某人,喃喃自语,声音透过结晶的“窗口”隐约传来,失真而诡异:
“……错了……都错了……‘净化’不是消除……是覆盖……是‘替代’……”
“这才是钥匙……真正的‘误差之核’……它能改写‘错误’,也能定义‘正确’……”
“只要掌握它……我就能纠正一切……挽回一切……哪怕……”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模糊不清。但紧接着,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极端扭曲的、混合了绝望与疯狂的笑容,那笑容在他苍白疲惫的脸上绽开,显得格外狰狞刺目。他对着那团混沌能量,仿佛看到了最终解决方案,发出了低沉而渗人的笑声。
画面到此彻底消失,灰色结晶恢复了那混沌平静的外表。
但那短短一瞥所揭示的内容,却比凌霜母体的攻击更让人心寒。晏长河,不仅参与了早期危险的实验,他似乎还触碰到了某种更本源、更可怕的东西——“误差之核”。他妄想用它来“纠正”和“定义”,甚至可能……这就是他后来一系列激进举动的根源?
未等众人消化这惊人的信息,那枚悬浮的灰色结晶,忽然轻微一震。
一道无形的、无法用任何物理单位度量的“涟漪”,以它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这涟漪扫过春骸长城,城墙上乳白与粉红的光芒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协调的色差,仿佛色彩的定义被轻微扰动;扫过白龙,它一片鳞片上天然生长的纹路,忽然扭曲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几何图案;扫过地面,一株从裂缝中顽强钻出的野草,瞬间开出了一朵本不该在这个季节、甚至不该属于这个物种的、颜色诡异的花。
它没有改变物质,却似乎在扰动物质存在的“规则”与“定义”。
【观测界面,警报疯狂响起!】
【检测到未知维度规则扰动!物理常数出现极微小偏移!】
【局部空间逻辑自洽性降低!】
【那枚结晶……它在影响现实的基础设定?!】
【紧急应对协议启动!尝试建立临时“规则稳定锚点”模型!需要海量实时观测数据模拟当前扰动模式!所有观测者可通过界面提供的简易“参数调节”面板,尝试输入对局部物理规律(如重力系数、光速、元素特性等)的“修正猜想”,系统将汇总所有输入,模拟其对抗“规则扰动”的效果!请注意,此为极高风险的虚拟推演,任何输入都可能影响模拟结果的稳定性!】
一个极其复杂、充满了各种滑动条、输入框和动态公式的虚拟面板出现在界面上,旁边是不断跳动的、反映当前区域“规则紊乱度”的指标。这仿佛一个给予凡人触摸世界底层代码权限的“编辑器”,虽然只是模拟对抗,但其代表的含义与所需的集中思考,让所有观测者瞬间感到了沉重的压力与一丝荒诞的兴奋。
晏临霄看着那枚静静悬浮、却让世界根基都开始微微摇晃的灰色结晶,又想起父亲那扭曲狂笑的面容。凌霜牺牲自己摧毁了执行的“终端”,但留下(或者说,从废墟中凝聚而出)的,似乎是那个疯狂计划最原始、也最恐怖的“源头”之一。
它不主动攻击,只是存在着,便让“现实”变得不再可靠。
白龙甩了甩头,似乎对鳞片上变化的纹路有些困惑,它朝着灰色结晶发出试探性的低吼,却不敢轻易靠近。
沈爻紧紧抓住晏临霄的手臂,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悸:“那东西……它在‘修改’周围的一切……不是破坏,是……重新定义!师姐最后让我们‘快走’,是不是因为它……”
快走?面对一个能动摇世界规则根基的东西,又能走到哪里去?
误差之核静静悬浮,如同一个等待被启动的、蕴含着无尽可能性与毁灭性的终极按钮。而关于它的一切秘密、父亲的目的、祝由的角色、凌霜的挣扎……似乎都还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中。
此刻,他们不仅要面对物理的危机,更要面对“现实”本身可能被篡改的、哲学层面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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