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保安的身影消失在雨中,凌循转回头,对上门缝后那双因高烧而湿润,却依旧带着刺的眼睛。
“看什么看?”顾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火燎过。
“不是让你明天…”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让她单薄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不得不停下话头。
凌循没说话,她先把头盔放在廊檐下干燥处,然后拉开冲锋衣拉链,从怀里掏出那个还带着体温的塑料袋直接递了过去。
“路上买的,趁热。”
顾曦的视线落在袋子上,又移到江逐月被雨水打湿的脸上。
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用那双烧得通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审视她这番举动的意图。
凌循等了两秒,见她没反应,手臂又往前伸了伸,袋子几乎要碰到她裹紧的毛毯:“拿着呀,你还怕我下毒啊?”
顾曦心底对这个不打招呼就过来的人有些无语,但是想着还需要利用江逐月查案,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最终,她还是伸出了手。
接过袋子时,顾曦的手指不可避免地与江逐月冰凉的手指触碰,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迅速收回手,抱紧了怀里那点微薄的热源。
她没道谢,甚至没再看江逐月一眼,只是抱着食物,脚步虚浮地转身往屋内挪去。
凌循跟着她走进别墅,偌大的空间装修考究,却冷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看着顾曦几乎是摔进客厅的沙发里,蜷缩起来,将毛毯拉过头顶,只露出几缕湿漉漉的黑发和发抖的身形。
那份她带来的食物被随意放在茶几上,显然没有要吃的意思。
凌循的视线在空旷的客厅里扫过,落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上。
她走过去拿起水壶,拧开水龙头接水,又按下烧水开关,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
水壶开始发出嗡嗡的加热声,凌循就靠在岛台边,看着顾曦蜷缩在沙发里虚弱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这趟来的“正事”。
她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张前台给的表格,展开看了看,还好没被雨水淋湿。
几步走到茶几旁,凌循将表格放在那份尚未动过的粥旁边。
“这个。”她指了指表格,语气带着点理直气壮。
“作为我特意来看望你,还给你带吃的的谢礼,顾医生不介意在上面帮我写几句好话吧?”
她完全忽略了这份早餐是前台接待提醒她送来,并且让她在顾曦面前夸夸对方的事情,把好意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顾曦的眼神原本有些飘忽,闻言缓缓聚焦在江逐月脸上,她干裂的嘴唇微动,随后吐出几个字:“写什么?”
“就写我精神状态良好,情绪稳定,没啥大问题,不需要后续治疗之类的。”凌循说得理所当然。
听着这过分直白的要求,顾曦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暖意,只有深深的嘲讽。
“不可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
“就算没有你们那位队长的要求,我也会想办法治好你,这是望舒交给我的事情,在我没有把你处理好之前,你最好别想着让我给你写任何好话。”
凌循表情一僵,她没想到对方这么油盐不进。
她干脆蹲下身,让自己与深陷在沙发里的顾曦视线平齐,随后一脸认真地指着自己的脸:“顾医生,你看我像不正常的样子吗?我逻辑清晰,行为自主,哪里需要治疗了?”
顾曦面无表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对方那双过于清澈,甚至理直气壮的眼睛。
她沉默了几秒,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和望舒口中的那个江逐月,不一样。”
“你的情绪,你的表现,甚至你此刻急于摆脱治疗的态度,都不是一个在短时间内,接连失去两名重要朋友的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所以,你觉得…你正常吗?”
凌循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她哪里知道自己在江望舒的描述里是个什么形象?
顾曦见她不语,目光扫过对方依旧干燥的眼角,掠过她过于平稳的呼吸,最终回到那双看不出多少悲伤的眼睛上,像是抓住了某种线索,继续用那种带着专业审视的语气分析着。
“过度的冷静,有时本身就是一种需要干预的应激障碍,你在回避。”
“江逐月,你在用这种异乎寻常的正常,来掩盖你根本不敢去触碰的东西。”
看她说的头头是道,凌循干笑了两声,试图用插科打诨蒙混过去:“原来在你们专业人士眼里,表现得正常点儿,反而成了不正常啊…”
她话没说完,就被顾曦的咳嗽打断了。
顾曦痛苦地闭紧眼睛,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昨晚回家之后她喝了不少酒,指望着酒精能麻痹神经,让她不再思考这些伤心的事情,可惜酒精没能杀死她,反倒是这突如其来的高烧,快要将她仅存的一点清明都烧干了。
看着她这副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凌循心里那点关于“好评”的执着也暂时偃旗息鼓。
她走到厨房,将已经烧开的水稍微晾凉,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
她没再提表格的事,而是把水杯递到顾曦手边,看她没反应,又伸手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环顾四周,凌循找到洗手间,弄湿了条干净的毛巾,折叠好敷在顾曦的额头上,她的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有点笨拙,但每一步都做得十分认真。
【你到底来这干啥的?】
系统在她脑海里慢悠悠地扣出一个问号,语气充满不解。
【当保姆?】
凌循一边调整着顾曦额头上歪掉的毛巾,一边理所当然地回道:【她是江望舒的朋友,她现在病成这样,追根溯源,跟原主脱不了干系。】
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扫过顾曦垂在沙发边的手腕,那几道陈旧的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十分刺眼。
她沉默了一瞬,继续对系统说:【我不知道在原本的时间线里,失去江望舒之后,这个顾曦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但我想,应该也不会太好。】
【现在我来了。】
【除了要抓到那个凶手,或许…也可以试着把江望舒留下的这个朋友,从悲剧的轨道上,稍微往旁边拉那么一下。】
这念头来得自然,就像她下意识去照顾她一样,是一种对弱小生物本能的怜悯。
系统没有再出声。
它在凌循身边存在了太久,见证过她无数次的任务。
它知道凌循行事有时近乎癫狂,对待那些施害者从不手软,甚至享受颠覆他们命运的过程。
但它更清楚,对于真正无辜的卷入者,对于那些她未能及时救下的人,凌循内心深处始终埋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亏欠感。
她会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己迟来的缘故,才让更多可以获救的人无法得到救赎。
就像这次,她穿越而来的时间慢了一步,未能阻止江望舒的死亡。
表面上,她对江望舒的死表现得近乎冷漠,甚至还能冷静地分析案情。
但系统知道,此刻她蹲在这里,笨拙却又坚持地照顾着因悲痛和虚弱而倒下的顾曦,正是她内心那份自责的体现。
她在用这种方式,弥补着自己认为的“迟来”的过错,试图扭转另一个可能滑向深渊的命运。
系统无法判断这种心态对凌循而言究竟是利是弊。
这或许是她漫长岁月中痛苦的源泉之一。
但也正是这份残留的怜悯,构成了她复杂人格的一部分,让她在某种程度上依旧保持着人性。
这样的凌循,它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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