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蓟县。
一名身穿绯色官袍的魏国使者站在堂中,手捧明黄圣旨,神色倨傲。
“……兹特封刘备为幽州牧,即刻进京述职,辅佐朝政,不得有误。钦此!”
使者合上圣旨,目光落在跪地的刘备身上。
“忠勇侯,接旨吧。陛下在临淄可是望眼欲穿,连府邸都给您备好了,就在皇宫边上。”
刘备跪在地上,低着头,宽大的袖袍微微颤抖。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很快浸透了衣襟。
“臣……刘备,叩谢陛下隆恩!”
刘备声音哽咽,双手颤抖着伸向圣旨。
使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
就在他准备递出圣旨时,刘备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他猛地收回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破旧的手帕,捂着脸哭了起来。
“陛下啊!臣想您啊!”
“臣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刻飞到临淄,匍匐在陛下脚下!”
哭声凄厉,回荡在大堂中。
使者愣了一下。
“侯爷,既然想念陛下,那就赶紧接旨上路吧。”
刘备擦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看向使者。
“天使有所不知啊!”
“备……备走不了啊!”
他指着大堂外的天空。
“幽州刚刚平定,人心未稳。北面的鲜卑人虎视眈眈,南面的流民嗷嗷待哺。备若是走了,这幽州百万百姓怎么办?”
“备受陛下重托,不敢因私废公!”
刘备猛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撞得通红。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请天使回禀陛下,待备平定了边患,安顿了流民,一定负荆请罪,一步一叩首去临淄谢罪!”
说完,刘备长跪不起,哭声更大了。
使者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刘备!你这是要造反吗?!陛下金口玉言,你敢不从?!”
“锵——!”
一声龙吟。
青色刀光闪过。
使者只觉脖子一凉,原本的气焰瞬间熄灭。
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丹凤眼微眯,杀气腾腾。
“再敢对我大哥不敬,某斩了你!”
旁边,张飞瞪着环眼,哇哇大叫。
“直娘贼!俺大哥说了不去就不去!你这阉人再敢啰嗦,俺老张把你捅个透明窟窿!”
使者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尿了裤子。
他哆哆嗦嗦地收起圣旨,色厉内荏地指了指刘备。
“好……好!刘备,你有种!咱家这就回去禀报陛下,你就等着朝廷的大军吧!”
说完,使者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大堂。
……
使者走后。
大堂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刘备站起身,收起手帕时动作轻缓,仿佛刚才那场痛哭从未发生。
他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眼中的悲伤已消失无踪。
“大哥,咱们真不去?”
张飞挠着头。
“那曹操老贼要是真打过来咋办?”
刘备走到主位坐下,抿了一口茶。
“去?去了就是死。曹操那是想我去当官吗?他是想把我关进笼子里,当猪养!”
刘备放下茶盏,目光扫向一旁的诸葛亮。
“孔明,曹操这招投石问路,咱们是挡回去了。但接下来,他会怎么做?真的会发兵吗?”
大堂内的空气再次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诸葛亮身上。
诸葛亮微微一笑,手中羽扇轻摇,神色从容。
“主公勿忧。亮敢断言,曹操绝不敢动兵。”
关羽抚着长须,皱眉问道。
“军师何出此言?曹操那老贼刚刚在青州杀子立威,正是凶性大发的时候,他有什么不敢的?”
诸葛亮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地图前。
他手中的羽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那是兖州和徐州的位置。
“因为这里。因为孙绍。”
诸葛亮转过身,目光灼灼。
“如今天下三分,孙绍占据江东、荆州、中原,等地实力最强。曹操退守并州、青州,我军据守幽州。”
“曹操是一代枭雄,他比谁都清楚。若他与我军开战,两败俱伤,最后得利的只会是孙绍!”
诸葛亮冷笑一声。
“孙绍那个人,最擅长趁火打劫。曹操若敢举兵北上,孙绍的大军立刻就会渡过黄河,直插青州腹地!到时候,曹操连老窝都保不住,还拿什么打我们?”
诸葛亮手中的羽扇猛地一合。
“所以,这道圣旨,不过是虚张声势。曹操是在赌,赌主公胆小,赌主公不敢抗旨。”
“只要我们硬气到底,曹操为了大局,只能咽下这口恶气。他不仅不会打我们,还得捏着鼻子承认主公的地位,继续封赏,以安抚北方。”
听完这番分析,刘备眼中的担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喜色。
“军师之言,如拨云见日!备,这就放心了。”
刘备站起身,走到大堂门口,望着南方的天空。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曹孟德啊曹孟德。你想玩心眼?这次,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
五天后。
青州,临淄。
临时皇宫的御书房内。
“啪!”
明黄色的圣旨被狠狠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使者,此刻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陛下……那刘备……那大耳贼……”
“他不仅不接旨,还纵容手下恐吓微臣!”
“他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还说要等平定了边患才肯来……”
使者带着哭腔,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曹操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他没有发火。
甚至脸上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只是那笑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骨头缝里冒凉气。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曹操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声音很轻,很柔。
“好借口。真是个好借口啊。这大耳贼,演戏演了一辈子,到现在还没演够。”
曹操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站在下首的文武百官。
“你们说。朕该怎么办?”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是老臣钟繇。
“陛下,万万不可动怒啊!刘备抗旨虽然可恨,但此时绝非用兵之机!”
钟繇跪在地上,痛心疾首。
“如今孙绍大军就在兖州,虎视眈眈。若是我军北上讨伐刘备,后方必然空虚。孙绍那厮阴险狡诈,定会趁机偷袭!到时候,青州危矣,社稷危矣!”
“请陛下三思!暂且忍耐,徐徐图之啊!”
随着钟繇开口,大半个朝堂的文官都跪了下来。
“请陛下三思!”
“不可因小失大啊!”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得利者乃是孙绍啊!”
劝谏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曹操脑子没坏,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开战。
这是阳谋。
是诸葛亮算准了的死局。
曹操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最后,变成了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狂放,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在往下掉。
曹操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忍?又是忍?”
“朕忍了半辈子!”
“忍得妻离子散,忍得家破人亡!”
“如今连个织席贩履的大耳贼,都敢抗旨不尊!”
“你们还要朕忍?!”
笑声戛然而止。
曹操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他双眼赤红,宛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朕告诉你们!”
“朕不忍了!”
“管他什么大局!”
“管他什么孙绍!”
“朕就是要把这天捅个窟窿!”
曹操拔出腰间的倚天剑,剑锋直指北方。
“传朕旨意!”
“刘备抗旨不尊,意图谋反,乃是国贼!”
“即日起,剥夺其一切官职爵位!”
“朕要御驾亲征!”
“起兵二十万,踏平幽州,生擒大耳贼!!”
朝堂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曹操的疯狂吓傻了。
疯了。
陛下真的疯了。
这是要把大魏最后的家底都败光啊!
“陛下!不可啊!”
钟繇急得直磕头,鲜血直流。
“此乃取死之道啊!”
“郭祭酒!您快劝劝陛下啊!”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郭嘉。
那是曹操最信任的谋士。
也是大魏最清醒的头脑。
如果还有人能阻止这场疯狂,那只有郭嘉。
郭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脸色依旧苍白。
他缓缓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劝谏。
郭嘉走到大殿中央。
他看了一眼暴怒的曹操,又看了一眼跪地哀嚎的群臣。
突然,他笑了。
笑得云淡风轻,笑得有些……邪气。
“陛下。”
郭嘉开口了。
“臣以为……”
“打得好。”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把所有人都劈懵了。
钟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郭嘉。
“奉孝!你……你也疯了吗?!”
郭嘉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转过身,面对着曹操,眼神中闪烁着某种疯狂的光芒。
那种光芒,和曹操眼中的火焰,如出一辙。
“主公。”
郭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这天下,聪明人太多了。”
“诸葛亮是聪明人,孙绍是聪明人,满朝公卿也是聪明人。”
“他们都在算计,都在权衡利弊。”
“他们都以为,您不敢打。”
“他们把您当成了被规矩束缚的老虎,以为只要给您画个圈,您就出不来。”
郭嘉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
他往前走了一步。
“可是他们忘了。”
“您是曹孟德。”
“您是那个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曹孟德!”
“既然他们算准了您不敢掀桌子。”
“那咱们……”
郭嘉猛地挥手,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就把桌子掀了!”
“把这棋盘砸个稀巴烂!”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
“不可一世!!”
曹操看着郭嘉。
四目相对。
一种久违的热血,在两个疯子的胸膛里激荡。
知我者,奉孝也!
这才是我的谋主!
这才是我的鬼才!
管他什么权衡利弊!
朕今日就要放手一搏!
“好!”
曹操大喝一声,声音震颤云霄。
“全军听令!”
“三更造饭,五更拔营!”
“目标幽州!”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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