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雅斋后院的月洞门后,堆着半人高的柴火与破旧木箱,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奇门遁甲的方位。
这是福伯特意布置的屏障,既能挡住外人窥探,又能隔绝能量感应。
穿过这道“杂物回廊”,地面突然向下凹陷,一道隐蔽的石阶通向地下密室。
密室不大,却透着精密的肃杀感。
墙壁用掺了特殊矿石的夯土砌成,吸音又隔能。
中央悬挂的汽灯将光线聚成一团,照亮了满墙的军事舆图。
陈默正站在地图前,手指捏着削尖的炭笔,眉头紧锁。
地图上红蓝小旗交错,红色代表直系,蓝色代表奉系,细线勾勒出运兵路线。
而他刚刚在天津卫以北的山谷处,添了个红色三角——那是王管事刚传来的直系秘密军火库位置。
“吴佩孚这是要在长城一线死磕。”
陈默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炭笔在地图上划出一道运兵路线。
“从永平府到塘沽,直系的军火库密度比上个月多了三成,重武器占比极高。”
林薇坐在酸枝木桌后,面前摊着七八封信件,指尖轻搭在信纸边缘,双眸微闭。
【精神感应】如细密的网,渗透进每一个字迹的墨痕里。
她能“读”到书写者落笔时的心跳:家书里藏着的紧张,拜帖中隐现的火药味,商行文书里刻意模糊的措辞。
“这封家书有问题。”
林薇突然睁开眼,指尖将信纸推向前。
“写‘北边亲戚来投奔’时,墨痕顿了三次,心跳比平时快了一倍。‘亲戚’是奉军联络员,这是在传递驻军布防的消息。”
陈默立刻在永平府旁添了个蓝色小点,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林薇继续感知,指尖落在一封烫金拜帖上。
“‘津门兴业百货’的拜帖,执笔人指节有老茧,虎口泛白——是常年握枪的手。熏香里混了火药味,直系的人伪装成商人,想从洋行买特种钢材,用来造重炮。”
陈默在天津卫的铁路线旁画了个圈,圈旁标了个“钢”字。
密室里静得只剩呼吸声,一封封看似普通的信件,在【精神感应】下褪去伪装:
奉军探子混进直系兵站,日军商社频繁接触两边军官,甚至有洋行在偷偷倒卖军火……
无数线索在地图上汇聚,织成一张战前暗流的网。
“倭国人不对劲。”
林薇突然停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东和商会残余、黑龙会、三井洋行,最近人员往来频率翻了倍,却不偏不倚地两边下注——他们想干什么?这些底层情报员接触不到核心。”
陈默放下炭笔,凝视着地图上日军商社的标记。
“山雨欲来,他们不会只当看客。上次吃了亏,这次肯定用更隐蔽的手段介入。得查清楚他们的‘后手’。”
与此同时,集雅斋前堂却是另一番景象。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多宝阁上的瓷器泛着温润的光,檀香混着墨香,一派雅致。
小翠穿着淡青色旗袍,鬓边簪着珠花,正捧着账册细算,听到门口棉帘响动,立刻抬头露出浅笑。
“张太太,您可算来了!”小翠迎上去,引着来人落座。
“您托我寻的明代刻本《山海经》,今早刚收到,品相绝了!”
张太太是奉系参谋的家眷,也是集雅斋的常客。
她接过伙计递来的古籍,指尖划过书页,却叹了口气:
“现在哪有心思赏书?我家那口子天天忙到后半夜,说北边局势紧,连倭人都凑过来,要给他们当‘顾问’,还说能提供什么‘特殊气象服务’,听着就玄乎。”
小翠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平和:“气象服务?难不成倭人还能呼风唤雨?”
“谁知道呢!”张太太压低声音,“说是有新仪器能预测天气,帮着调兵选战机。我看啊,就是想掺和进来捞好处!我家那口子不信,可上头好像挺感兴趣……”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转而品评起古籍来。
送走张太太,小翠立刻借口“去库房取新货”,钻进后院。
她从袖中摸出张纸条,用炭笔在上面写了“日军顾问”“特殊气象服务”几个字,卷成小卷,塞进柴房的砖缝里。
傍晚的四海茶馆人声鼎沸,说书先生拍着醒木讲《隋唐演义》,茶客们的谈笑声盖过了伙计的吆喝。
福伯穿着半旧长衫,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一壶茉莉香片,看似打盹,实则眼神如鹰,扫过每一个进门的人。
三个倭人先后走进茶馆,穿和服的、穿西装的,看似随意落座,却时不时瞟向二楼雅座。
福伯认得其中一个——是三井洋行的雇员,东和商会事件后活跃起来的角色。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绸缎长衫、头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从二楼下来,福伯认得他是直系管后勤的胡官员,出了名的见钱眼开。
那三个倭人几乎同时起身,和胡官员前后脚离开茶馆。
福伯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茶,拄着拐杖走出茶馆,拐进小巷。
巷子里,一个小乞丐立刻迎上来,这是集雅斋最底层的眼线,专做跟踪的活。
“跟着那几个倭人,记着他们去了哪,见了谁,别被发现。”
福伯塞给小乞丐几个铜板,看着他像泥鳅一样钻出去,才慢悠悠地往集雅斋走。
他心里清楚,倭人跟直系后勤官私下见面,绝不是买钢材那么简单,再加上“特殊气象服务”,恐怕藏着更大的阴谋。
夜幕降临时,密室的汽灯再次亮起。
小翠的纸条和福伯的消息都已送到,陈默和林薇看着桌上的情报,脸色凝重。
“特殊气象服务……战场支援?”
林薇指尖敲击桌面,“倭人不会无缘无故帮奉系,这背后肯定有条件。”
“三井洋行接触直系后勤官,说不定是在物资里动手脚。”
陈默指着地图上直系的仓库,“重点盯铁路、公路这些节点,倭人要搞鬼,肯定从这些地方下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
福伯的眼线已经撒出去,小翠会继续周旋在达官眷属间,而他们,则要在这大战阴云下,找出倭人藏在暗处的獠牙。
密室里的汽灯摇曳,映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一场看不见的暗战,已然在津门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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