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为这座千年帝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喧嚣了一日的街市逐渐沉寂,只剩下更夫拖沓的梆子声在深巷中回荡。然而,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暗流却从未停歇。
靖海侯府的书房内,灯火未熄。云逸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张京城简图,上面用朱笔圈出了几个地点:皇宫西北角的“芷兰宫”旧址(萧妃旧居)、瑞亲王府、承恩公府、以及几处可能与当年旧案或星陨阁有关的、早已废弃的宅邸、道观。
李小三垂手立在一旁,低声汇报:“……老宅那边的眼线确认,昨夜子时前后,确实有两个黑衣人影在废墟外围徘徊了小半个时辰,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又极为警惕,未曾深入。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看不清面容,只隐约觉得其中一人身法飘忽,不似寻常武者。”
“瑞王府和承恩公府那边呢?”云逸手指轻点地图上的两个圈。
“瑞王府最近与江南几位盐商的往来颇为密切,府中采买也多了不少海外舶来的奇珍异玩,但都是明面上的生意往来,暂时看不出异常。承恩公府……倒是安静得很,府中子弟近来都甚少出门赴宴,连最活跃的承恩公世子赵璋,都称病在家休养了半月有余。”李小三顿了顿,“不过,有兄弟在城南‘悦来客栈’发现,前几日有几个操着闽南口音、商人打扮的人入住,出手阔绰,却极少与人交谈,他们曾有人暗中往承恩公府后门递过拜帖,但似乎未被接见。”
闽南口音……东南沿海……云逸眼神微眯。星陨阁在东南的势力虽遭重创,但“海蛇帮”、“星陨天舟”这些外围或更高层的力量犹在。这些人出现在京城,又试图接触承恩公府,绝非巧合。
“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云逸吩咐,“尤其是老宅那边,加派人手,换成生面孔,日夜轮值。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
李小三退下后,云逸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沉沉的夜色。萧妃旧居的废墟有人窥探,这绝非偶然。二十年前的旧案,自己的身世,星陨阁的图谋,以及如今京城各方势力的动向,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个被焚毁的宫殿。
“看来,得亲自去一趟了。”云逸自语道。有些线索,或许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知得到。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叫上了石猛。两人换上深色劲装,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侯府。
芷兰宫位于皇宫外朝西北角,紧邻西苑,位置本就相对偏僻。当年那场大火之后,残垣断壁一直未曾彻底清理重建,据说是因为涉及宫闱秘事,又有风水之说此地不祥,便一直荒废着,只在外围筑了道矮墙隔开,平日少有人至。
云逸和石猛避开巡逻的禁军和更夫,凭借高超的身法,轻松翻越了那道形同虚设的矮墙,踏入了一片荒凉死寂的废墟之中。
月光凄清,照在焦黑的梁柱、坍塌的墙垣和丛生的荒草上,投下扭曲怪异的影子。夜风吹过,残破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怨鬼的低泣。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焦糊与潮湿霉烂的气味,令人极不舒服。
石猛打了个寒噤,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低声道:“侯爷,这地方……阴气真重。”
云逸没有答话,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体内黄金血脉缓缓流转,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他并非在寻找具体的物件,而是试图捕捉这片废墟中残留的、可能与他血脉共鸣的“痕迹”,或者某些不寻常的能量波动。
静立片刻,他睁开眼,目光扫视着这片狼藉。大部分区域都被大火焚毁殆尽,难以分辨原貌。他凭着记忆中对宫廷建筑布局的了解,以及怀中那块与血脉相连的玉佩传来的微弱温热感,向着原本应该是宫殿主寝殿的大致方位走去。
脚下是碎瓦砾和烧焦的木炭,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石猛警惕地跟在身后,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的阴影。
来到一片相对开阔、地基尚存的地方,云逸停下了脚步。这里应该是当年寝殿的中心。他蹲下身,手指拂开一层浮土和灰烬,触碰到被烧得龟裂的砖石地面。黄金血脉的感应在这里似乎强烈了一分,怀中的玉佩也微微发烫。
“咦?”石猛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咦,指着旁边一根半倒的焦黑柱子根部,“侯爷,您看这里。”
云逸走过去,只见那柱子根部与地面相接处,似乎有一小块区域的焦黑痕迹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颜色更深,质地也更脆,仿佛被某种特殊的高温或腐蚀性物质灼烧过。他仔细辨认,甚至能看到些许极其细微的、暗蓝色的晶体残留。
“这是……珊瑚铁螺粉燃烧后的痕迹?”云逸眉头紧锁。星陨阁惯用的爆炸物和腐蚀剂!难道当年那场大火,并非单纯人为纵火,还动用了这种特殊手段?是为了确保彻底毁灭,还是为了掩盖其他东西?
他取出一个准备好的小玉瓶,小心地将那点暗蓝色晶体残留刮取进去。或许回去后,可以让擅长此道的修士或匠人分析一下。
继续搜寻,在废墟的边缘,一处原本应该是小花园假山石的位置,云逸发现了几块看似随意散落、但拼合起来似乎能构成一个残缺符文的碎石。符文风格古老诡异,与他从“归墟”带回的某些物品上的纹饰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残缺不全,难以辨认。
“这里当年,恐怕不止是一场大火那么简单。”云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星陨阁的影子,似乎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渗透进了这座宫廷深处。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时,石猛忽然低喝一声:“有人!”
云逸精神一凛,两人瞬间隐入旁边一段尚未完全倒塌的断墙阴影之后,屏息凝神。
果然,片刻之后,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自矮墙外翻入,落在废墟边缘。他们身着紧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两人落地后并未立刻行动,而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显然也是训练有素之辈。
“是昨夜那两人?”石猛用极低的气声问道。
云逸微微摇头,表示不确定。月光下,只能看出这两人身形一高一矮,动作极为轻盈,落地几乎无声,修为恐怕不低。
只见那两人观察片刻后,似乎确认了安全,矮个子那人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罗盘状的东西,低头查看,又抬头对照着月光和废墟方位,似乎在定位什么。高个子则负责警戒。
“他们在找东西。”云逸心中明了。而且看其装备和行事风格,绝非寻常窃贼或好奇者,更像是……专业的探子或寻宝者。
两人在废墟中小心翼翼地穿行,时而停下,用手中的工具在地面或残垣上探查,时而低声交谈几句,用的是某种极难听清的方言切口。
云逸和石猛如同耐心的猎人,在阴影中静静尾随,保持着安全距离。云逸注意到,这两人探查的路线,似乎也隐隐围绕着当年寝殿的核心区域,但更加细致,像是在搜寻某个特定的点或物品。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在一处靠近原宫殿后墙根、堆满瓦砾的地方停了下来。矮个子手中的探测法器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淡绿色荧光。
“是这里了!”矮个子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传来。
两人立刻动手,开始小心翼翼地搬开表层的瓦砾砖石。他们的动作很专业,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
云逸和石猛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这两人到底在找什么。难道这废墟之下,还埋藏着当年未被发现的秘密?
然而,就在那两人即将清理出一小块地面时,异变突生!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从废墟另一侧的阴影中袭来!是弩箭!而且箭矢上泛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淬有剧毒!
那两名黑衣人反应极快,矮个子猛地向旁边一滚,险险避过。高个子则挥动手中的短刃,格飞了两支弩箭,但第三支箭矢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带起一溜血花!
“有埋伏!”高个子闷哼一声,低吼道。
几乎同时,从阴影中扑出了四道身影,同样黑衣蒙面,但装束更加统一,出手更加狠辣凌厉,直取那两名先来的黑衣人!看招式路数,竟有些像军中或某些大家族蓄养的死士!
后来的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配合默契,招招致命。先来的两人虽然身手不俗,但猝不及防下又中了暗算,顿时落了下风,被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不是一伙的?”石猛有些意外。
云逸目光沉静地看着下方的混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对这废墟感兴趣的,不止一方势力。只是不知道,这后来的“黄雀”,又是属于哪一家?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先来的矮个子黑衣人见势不妙,猛地掷出一颗烟雾弹似的物件,“砰”的一声炸开一团浓密刺鼻的灰白色烟雾,遮蔽了视线。同时,他拉起重伤的高个子同伴,身形急退,趁着烟雾掩护,向着矮墙方向仓皇逃去。
后来的四名黑衣人似乎顾忌烟雾可能有毒或另有机关,并未立刻追击,只是迅速散开,封锁了可能逃离的方向,其中一人快速检查了一下那两人刚才挖掘的地方,似乎并无发现,便打了个手势,四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迅速退走,消失在废墟另一侧的黑暗之中。
废墟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团渐渐散去的烟雾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云逸和石猛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再无他人,才从藏身处走出。
“好家伙,够热闹的。”石猛咋舌,“侯爷,咱们……”
“先看看他们挖的地方。”云逸走到那处被翻动过的瓦砾堆旁。地面被挖开了一个浅坑,里面除了碎砖烂瓦,并无他物。但他蹲下身,仔细感知,发现坑底的泥土中,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与怀中玉佩性质略有不同的能量波动,阴冷而晦涩。
“东西……可能已经被取走了。”云逸沉声道,“或者,他们找的,根本就不是具体的物件,而是这个‘地点’本身。”
他取出一块干净的布,小心地包起一些坑底的泥土,准备带回去研究。
今夜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发现了星陨阁可能参与当年大火的痕迹,更亲眼目睹了两拨神秘人对这片废墟的觊觎与争夺。这潭水,果然深不见底。
“回去吧。”云逸将布包收好,看了一眼这片在月光下更显凄凉的废墟,转身离开。
石猛紧跟其后,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嘟囔道:“这鬼地方,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两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芷兰宫废墟,融入了京城的沉沉夜色。
回到侯府,云逸立刻召来了李小三,将今夜所见详细告知,并让他动用所有渠道,重点调查两拨黑衣人的身份,尤其是那四名后来出现、训练有素的死士风格的人。同时,将带回的泥土和晶体样本,秘密交给可靠的人进行分析。
布置完毕,已是后半夜。云逸毫无睡意,他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东方天际隐隐泛起的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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