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之力在妖姬经脉中缓缓流淌,如同春日融雪汇成的溪流,温和而坚定地滋养着千疮百孔的河床。那半枚魔核在这股同源力量的浸润下,表面细微的裂痕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弥合着,内核那点秩序之光也愈发稳定明亮。持续的力量输送耗费心神,顾白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维持着掌心输出的稳定,眼神专注如初。
妖姬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忘记了最初的紧张与尴尬。一种久违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安宁感包裹着她,让她仿佛回到了母体之中,温暖、安全。她甚至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后背更完全地贴合那源源不断传来温暖与力量的手掌。锁魂链那头传来的,是顾白如同深海般沉静的心绪,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工匠打磨艺术品般的专注与耐心。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烛火渐渐短了下去。
当顾白缓缓收回手掌时,妖姬甚至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体内充盈的力量感和魔核的稳定让她精神焕发,但那股温暖的抽离,也带来一丝凉意。
“感觉如何?”顾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妖姬睁开眼,紫瞳中光华内敛,比之前清澈了许多。她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与协调。“很好。”她顿了顿,补充道,“从未这么好过。”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千年的折磨,竟在这一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解。
她转过身,看向顾白。他正用指尖按揉着太阳穴,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持续而精细的力量输出,对他也是不小的负担。
“你……”妖姬开口,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显得生分。关心?又似乎逾越了某种无形的界限。
顾白摆了摆手,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互利互惠而已。你的实力恢复,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他语气平淡,将方才那亲密无间的疗伤过程,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利益共同体的必要步骤。
妖姬闻言,心头那点刚刚升起的微妙暖意,仿佛被冷风吹了一下,微微瑟缩。她抿了抿唇,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了下去。是啊,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何必多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青萝急促的声音:“顾客卿!陛下!有情况!”
两人神色一凛,瞬间恢复了警戒状态。顾白沉声道:“进!”
青萝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巡逻队在哨站外三里处的雪松林发现异常能量波动,似有窥探者,但对方很警觉,我们的人刚靠近就消失了,只留下这个。”她递上一片被踩碎了一半的、边缘焦黑的鳞片。
顾白接过鳞片,入手冰凉,上面残留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沼泽腥气和阴影能量的气息。“是‘影蚀’的探子。”他肯定道,“他们果然一直在监视我们。”
妖姬眼神冰寒:“看来,我们对蚀骨沼泽的意图,对方已经有所察觉了。”
“无妨。”顾白将鳞片捏在指尖,眸光冷冽,“正好让他们知道,我们要来了。青萝,加派双倍暗哨,扩大警戒圈。另外,挑选二十名最精锐、最可靠的弟兄,三日后随我与你陛下出发前往蚀骨沼泽。其余人留守哨站,由你全权指挥,固守待援。”
“是!”青萝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顾客卿,此行凶险,是否……再多带些人手?”
“兵贵精不贵多。”顾白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暴露目标。二十人,足以组成一个灵活的战斗单元。况且……”他看了一眼妖姬,“真正的战力,在于质,而非量。”
青萝不再多言,躬身退下,立刻去安排。
石室内再次剩下两人。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而变得更加紧张。
“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警惕。”妖姬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些隐藏的窥视者。
“意料之中。”顾白走到她身边,“‘钥匙’主动送上门,他们自然会严阵以待。但这正是我们想要的——将他们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我们身上。”
调虎离山?不,这是以身作饵,直捣黄龙!
妖姬侧头看他,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那双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充满了自信与危险的光芒。这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冰穴中逆转阵法、面对古魔亦毫不退缩的男人。
“三日后出发……”她低声重复着,“这三天,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嗯。”顾白点头,“你需要尽快适应力量增长后的身体,熟悉新的战斗节奏。而我……”他目光微沉,“需要尝试沟通一下那座‘王座’。”
寒冰王座?妖姬心中一凛。那座王座蕴含着巨大的秘密和力量,但也与古魔之息紧密相连,危险无比。
“太冒险了!”她下意识地反对。
“风险与收益并存。”顾白语气平静,“若能在出发前,从那王座中获得一丝助力,或是对‘秩序’与‘寂灭’有更深的理解,我们的胜算便能多上一分。”他看向妖姬,眼神深邃,“况且,不是还有你吗?”
最后这句话,语气平淡,却让妖姬的心猛地一跳。不是还有你吗?这简单几个字,蕴含着一种将她视为后背、视为依靠的信任。
她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夜风吹动她的发丝,拂过脸颊,带来一丝痒意。锁魂链那头,是他坚定而无畏的心绪。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紫瞳中重新燃起决绝的光芒:“好。我陪你。”
这一次,不再是强迫,不再是交易,而是并肩。
顾白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转瞬即逝。“那就……先守好今夜吧。”
他转身,走向门口,身影融入门外的黑暗中,去巡查哨站的防务。
妖姬独自留在室内,看着窗外无尽的夜,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恨意、恐惧、责任、还有那一丝悄然滋生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交织在一起。
前路注定荆棘密布,但至少此刻,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漫漫长夜。
而此刻,在哨站外遥远的阴影中,一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正透过层层夜幕,死死盯着哨站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期待的弧度。
“来吧……‘钥匙’……祭坛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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