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窗外的灯火渐次熄灭,只余下远处街灯晕开的、一圈圈毛茸茸的光晕。
狄安娜窝在简杜的被窝里——这早就成了她的固定席位,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淡淡的沐浴乳的香气,混着一点阳光晒过的、蓬松的暖意,是鼠鼠身上独有的、让人骨头缝都发酥的味道。
身侧的人呼吸匀长,已经睡熟了,温热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的拂过她的后颈。
她侧躺着,青色的尾巴卷着鼠鼠的小腿,鳞片贴着皮肤,凉意被体温渐渐焐热。呼吸放得很轻,很缓——她真的准备睡了。
【狄安娜】
赫利俄斯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在她意识层响起。没有起伏,也没有情绪,偏偏在这样的夜里,在这种将睡未睡的混沌边缘,显得格外清晰。
她睫毛动了动,没有睁眼。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狄安娜闭着眼,金色的蛇瞳在黑暗中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又缓缓合上,她没动,只是把脸更深地埋进简杜肩窝,蹭了蹭那带着暖意的皮肤,声音含糊又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缺不缺德啊你。”
【我并不是有意打扰,只是提醒】
她翻了个身,几乎是赌气似的,把整张脸都埋进简杜怀里,手臂也环过去,搂紧了那截纤细却温暖的腰,“我没有忘记。是那个没有分类的视频,对吧?”
【是的】赫利俄斯依旧平稳,不过中途却停顿了一下,像是没有算到狄安娜会这样直白的反问,【你不打算看吗?】
“建议驳回。”狄安娜想也没想,鼻尖抵着简杜的锁骨,深吸了一口那令人安心的气息,“我现在不想看。”
【你之前表现出对自身起源的高度探究意愿……】 赫利俄斯似乎试图说服她。
狄安娜没立刻回答。
她在温暖的被窝里轻轻动了动,让自己更紧地贴住抱着的温热身躯。隔着薄薄的睡衣,她能感受到对方平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鼓点,敲在夜的寂静里。
“赫利俄斯。我问你个事儿。”
【请说】
“赫利俄斯。我接触到的黑墙,确实是黑墙。没错吧?”她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是我接收到的数据……那些碎片,那些记录……它们的源头,其实不是来自黑墙之后的,对吧?”
脑海里一片寂静。
赫利俄斯沉默了。没有“正在检索”,没有“信息不足”,只有纯粹的、延长的沉默。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她轻轻笑了一声,很短,很低,气音从鼻腔里哼出来,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又混着一丝说不清是嘲讽还是疲惫。
她没等那沉默自行打破,继续往下说,“我再猜猜看。你,Jinni,还有Ghost……你们仨,甭管现在扮演什么角色,但从本源来说,其实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对吧?就像……同一条流水线上下来的不同型号?”
黑暗中,只有简杜轻轻的呼吸声,和她自己逐渐加快了些许的心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有点凉。
“我再猜猜看,”狄安娜的声音更低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摊牌。
“所有的数据,包括那些记录数据,还有……没分类的‘那个’,这些数据的源头,根本不是什么黑墙自主交换,而都是来自当初把我送到这里的……亚契教授,对吧?”
这一次,赫利俄斯沉默得更久。
狄安娜也没指望它真能回答。这局面,早在她心里盘算了不知道多少遍。
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黑暗里,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算了。”她轻声说,“你不说也没关系。”
打从很久以前——或许是从她第一次察觉到赫利俄斯在某些“建议”上显得过于“积极”,或许是从某些信息出现得过于“巧合”——她就觉出不对劲了。
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纯粹的工具,它更像一个藏在影子里的引路人,一步步,不疾不徐的,牵着她往某个既定的方向走。
尤其是她凭着直觉,硬生生压下好奇心,放弃查看第三类数据之后。
赫利俄斯开始频繁的、近乎执着的催她去看第三条数据。她不看,它就换着法子提醒;她回避,它就制造各种“偶然”,让相关的线索、关键词、甚至“巧合”的事件,让它自己撞上来。
就像这次。
琶音大断层,第四研究所,最深层。
明明她和铃、哲的任务已经完成,人都出了空洞,风险解除,拍拍屁股就能走人。可赫利俄斯还是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强调,“底下有与你有关的东西”“错过将无法回溯”。
她不是没看出来。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被推着走。
但她还是去了。
她就是想看看,赫利俄斯,或者说它背后代表的意志,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又想让她看到什么。
结果超乎她预料,却又在某种残酷的意料之中。
她看到了那些浸泡在营养液里、连接着无数管线的躯体,看到了记录本上冰冷残酷的数据——“希人实验体”、“核心战斗单元备选”、“神经接驳耐受阈值测试”……那些不能称之为“人”的“同伴”。
刺鼻的药水味,仪器规律的滴滴声,还有b2层那挥之不去的、铁锈与消毒水混合的冰冷,几乎瞬间就让她明白了自己这具躯壳的来处。
是的,她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作品”。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被扔到了外环?为什么是“狄安娜·塞纳托斯”这个身份?亚契教授到底想干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就藏在那段赫利俄斯急不可耐要她观看的、未分类的数据里。
“赫利俄斯,”狄安娜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投向那轮永恒悬挂、偶尔泛起异常紫晕的月亮,“蜃楼月上……是有人住的,对吗?甚至我们这些人,你,我,那些实验体、希人、乃至‘始主’……根源都在那里,是不是?”
这一次,长久的、几乎让人以为它已宕机时,赫利俄斯终于发出了声音。
【声明:我是亚契教授独立研发的辅助系统——代号“赫利俄斯(helios)”。】
【我的核心协议,是在你——即‘初代意识黑墙穿越适应性实验体’,以‘狄安娜·塞纳托斯’的身份于本世界成功苏醒并建立稳定人格认知时,才被完全激活启动】
【从我存在第一秒开始,我的最高优先级任务,即是协助你,以‘最后希望’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存活,并逐步实现‘倒带程序’所需的轨迹纠正与变量积累】
【狄安娜,】它的声音顿了一下,【你是被重新书写的关键变量,是当前时间线上,唯一被保留下来的希望】
【除此之外,关于你在被亚契教授执行跨维度投射程序之前的完整经历、初始身份、具体构成要素……我的核心数据库内并无相关记录】
最后一行字浮现出来,像是系统在做最终确认。
【我自启动伊始,所接收到的、且唯一被允许循环调用的核心指令是:】
【倾尽所有资源,协助‘狄安娜·塞纳托斯’,在此世界获得健康、自由、安宁的成长与发展可能。仅此而已】
光幕熄灭。
意识空间重新陷入黑暗。
这句话,这套说辞,她不知道已经从赫利俄斯那里听过多少次了。什么“最后的希望”,什么“关键变量”,什么“自由快乐成长”。以前听着,像是鼓励,像是使命,带着点热血漫画似的悲壮。
可现在……
健康?自由?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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