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完全黑透,久到星子爬满夜空,久到山谷里的虫鸣都换了三拨。
星澜趴在凤临怀里,脸埋在他胸口,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剩下一抽一抽的、压抑的哽咽。她抓着他的衣服,抓得紧紧的,像是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凤临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发。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
他没说话,只是抱着。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和心跳,能感觉到她眼泪浸湿衣料的温热。这一切都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紧。
他闭上眼,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头发上有山谷里野花的淡香,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属于她的、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那是活着的味道。
是他想守护的味道。
凤临睁开眼睛,金眸在黑暗中闪着幽微的光。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夜空很干净,星子很亮,一颗一颗,像撒在墨蓝色丝绒上的碎钻。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勾勒出沉默的轮廓,近处的树木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切都很安静,很美好。
可他知道,这份安静和美好,可能维持不了多久了。
归墟祖地。
这四个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
他太清楚那是什么地方了。那不是冒险,不是历练,是真正的绝地,是连上古神只都讳莫如深的禁忌之地。历史上所有试图踏足那里的人,都没有回来过。一个都没有。
而他,要带着星澜去。
带着这个刚刚突破元婴、对世界还充满好奇和希望的小丫头,去那种地方送死。
这个认知让凤临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
是的,恐惧。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感到恐惧,还是万年前被玄皓背叛,神骨被抽,本源被夺,从云端跌落泥沼的那一刻。
那是对死亡的恐惧,对失去一切的恐惧。
而现在,他恐惧的是……失去她。
怕她受伤,怕她遇险,怕她回不来。
更怕的是,就算她回来了,他可能也等不到了。
凤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星澜感觉到了,抬起头看他。
黑暗中,她的眼睛还红着,但眼神很亮,亮得像燃着两簇小火苗。
“凤临,”她轻声说,“你真的答应了?”
“嗯。”凤临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
“不骗我?”
“不骗你。”
星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话。然后,她重新把脸埋进他怀里,闷闷地说:“那你也不许偷偷安排别的,不许想着把我送走,不许……”
“不会。”凤临打断她,“既然答应了你,就会一起去。”
星澜这才放心。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哭了一场,闹了一场,又得了承诺,她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困意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很快就把她淹没了。
凤临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绵长,知道她睡着了。
他低头看了看她。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脸上。她睡得很沉,眉头还微微皱着,像在梦里还在担心什么。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凤临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擦去那些泪痕。
动作很轻,很小心,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夜还很长。
他得做准备了。
既然决定要去,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要做好最好的准备。
凤临轻轻松开星澜,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星澜睡得很沉,全程没醒,只是在被放下时无意识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凤临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
月光照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一层银白的光晕。她的呼吸平稳,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只安静的小兽。
凤临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身走到屋角,在储物箱里翻找起来。
箱子里东西很多,很杂。有丹药,有法宝,有玉简,有材料,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他自己都忘了是什么的东西。
他一件一件翻,一件一件看。
有些东西用得上,有些用不上。用得上的,他单独拿出来,放在一边。用不上的,他放回箱子里。
翻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下,从箱底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绣着金色凤凰纹路的锦囊。
这是他早年用的储物法宝,里面装着他最重要的东西。后来有了更好的,这个就很少用了,一直压在箱底。
凤临打开锦囊,神识探入其中。
里面的空间不大,东西也不多,但每一样都很重要。
有几枚信物,是他早年在下界行走时,几个大势力送他的,可以调用一些资源。
有几卷地图,是他当年游历时绘制的,标注了一些险地和秘境的详细信息。
还有几块令牌,是他作为神君时的身份凭证,虽然现在用不上了,但留着也许有用。
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枚……羽毛。
金色的,巴掌长,通体流光溢彩,像用最纯的金子熔铸而成,却又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羽毛的根部,有一小截莹白的骨节,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细如蚊蝇的符文。
这是他的本命金羽。
每一只凤凰,一生只会凝炼出三根本命金羽。一根在出生时,一根在成年时,一根在……陨落前。
这根,是他的第三根。
也是最后一根。
凤临把金羽拿出来,握在手里。
羽毛很轻,很软,触手温润,像有生命一般,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里面封印着他全盛时期的一击之力,还有一道他花了很大代价才铭刻进去的、能撕裂空间、远距离传送的神术。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保命手段。
也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保障。
凤临握着金羽,转头看向床上熟睡的星澜。
月光下,她睡得很香,嘴角微微翘着,像在做美梦。
凤临看了很久。
然后,他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
他伸出手,轻轻拨开星澜额前的碎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她的皮肤很白,在月光下像上好的羊脂玉,温润,细腻。
凤临的指尖在她额头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
他的掌心开始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很柔和,很温暖,像初升的太阳。光芒顺着他的手臂蔓延,流向他握着的金羽。
金羽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发出细微的、如同风铃般的叮当声。那声音很轻,很悦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凤临睁开眼睛,金眸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空中虚划,划出一道道复杂的金色符文。那些符文像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扭曲、盘旋,最后化作一道细小的金色流光,没入他握着的金羽中。
金羽的光芒更盛了。
它从凤临掌心缓缓升起,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圈,光芒就更亮一分,羽毛上的纹路就更清晰一分。
当金羽旋转到第七圈时,凤临忽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那口血是金色的,滚烫的,像熔化的金子,在空中化作一团金雾,将金羽整个包裹起来。
金雾中,金羽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种近乎悲鸣的嗡鸣声。
凤临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咬着牙,没有停。
他双手掐诀,十指翻飞,快得只剩残影。一道道金色的法印从他指尖飞出,没入金雾中,与金羽融为一体。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当最后一道法印没入金羽时,金雾骤然收缩,全部被金羽吸收。金羽的光芒内敛,重新变得朴实无华,只是颜色比之前更深了些,像是蒙上了一层岁月的包浆。
凤临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没坐稳。
他扶着床沿,稳了稳身形,然后伸出手,接住缓缓落下的金羽。
金羽入手,沉甸甸的,像握着一块千钧巨石。
凤临知道,这不是金羽变重了,而是里面封印的力量太强,强到连他都觉得沉重。
他握着金羽,再次看向星澜。
她还在睡,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凤临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
他的掌心很凉,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她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但没醒。
凤临闭上眼睛,神识顺着掌心涌入星澜的识海。
星澜的识海很广阔,很纯净。中央悬浮着一颗灰金色的元婴,周围环绕着淡淡的混沌之气,像一片小小的星云。
凤临的神识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混沌之气,找到识海深处一个相对稳固的角落。
然后,他将手中的金羽,轻轻按了上去。
金羽触碰到识海的瞬间,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在那片角落里缓缓沉浮,像一颗沉睡的星辰。
做完这一切,凤临收回手,长长舒了口气。
他的脸色更白了,像蒙上了一层灰。额头的汗珠汇成线,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扶着床沿,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
走到桌边,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水是凉的,入喉带着一丝甘甜,稍稍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他放下杯子,看向窗外。
夜色还浓,星子还亮。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他得抓紧了。
凤临重新走到储物箱旁,继续整理东西。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更果断。哪些要给星澜,哪些要送回天衍宗,哪些要带着上路,分得清清楚楚。
天快亮时,他终于整理完了。
三个包裹,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一个装着给星澜的法宝和功法,一个装着要送回天衍宗的东西,一个装着路上要用的物资。
凤临看着这三个包裹,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走到床边,重新坐下。
星澜还在睡,睡得很沉,呼吸平稳绵长。
凤临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温热的,柔软的,真实的。
“澜儿,”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这条路,可能会很难走。但别怕,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星澜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凤临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晨风涌进来,带着山谷里清新的草木香,还有远处山涧湿润的水汽。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夜色正在退去,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凤临站在窗前,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他的眼神很平静,很深邃,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看不出情绪。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不再是在这山谷里隐居避世的师徒,而是即将踏上一条通往绝地的冒险者。
这条路,可能没有归途。
但他不后悔。
因为他答应过她。
更因为……他舍不得看她失望。
晨光渐亮,鸟雀开始鸣叫。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新的征程,也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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