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根生坐于观云居内,将那本《恩师录》置于桌案,静静端详。
物易其主,则性随之变。
昔为鉴才之宝,今为系缘之器。
这几行总纲,言简意赅,却也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
这宝贝如今是跟着他的性子走了。
念及此处,他心头微动。
多宝。
周下隼。
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开。
第一页上,墨迹自虚无中显现,凝成两行字迹。
“首徒:多宝。”
“次徒:周下隼。”
陈根生见状,心中一定。
果然如此。
这《恩师录》如今的收徒之法,竟是这般随心所欲。
只要他心念所至,这书便能感应,继而将那人纳入师门谱系。
那阿鸟和多宝,平日里一口一个我师父陈根生,虽多是仗势欺人之语,却也算是口头上的承认?
继续看下去。
只见多宝与周下隼的名姓之下,各有新文浮现。
“首徒:多宝。”
“天柱山一行,偷了许多法宝,正与师弟周下隼返程多鸟观途中。”
奖赏呢?
偷东西为何没奖赏?
这可不成。
心念流转,他的视线落在了书页第二行。
“次徒:周下隼。”
这厮在天柱山可是上蹿下跳,风头出尽,
更数度将那李稳擒下。
若这般行径都算不得功劳,那这《恩师录》未免也太不晓事。
“行迹:于天柱山外,多次擒拿红枫谷圣子李稳。”
陈根生见状,心头稍定。
这宝贝,倒还算识相,晓得谁人出了力。
果约莫十余息后,书页上再生变故。
“事毕,师者可择其一。”
陈根生顿起兴致。
“赏:《古神锻体术》,同时周下隼体魄精进寸余,气血愈发旺盛,近日修行,事半功倍。”
“罚:周下隼忽觉腹中绞痛,如厕三日,腿软筋麻,气力不济。”
陈根生微怔片刻。
如今这奖赏竟丰厚如斯,往昔不过神通功法或法宝而已,而今非但有功法神通,更兼是气运加持,体质重塑之效。
陈根生沉吟未决,心下暗想。
为何独独不见师者之赏?
莫非此《恩师录》的根基本就如此,只重弟子增益,不设师尊直接馈赏?
观云居内,静室幽然。
《古神锻体术》这名字一听,便知不是凡品。
而周下隼不过是将李稳,假意拿捏了几番,便能得此大造化?
这未免也太轻易了些。
陈根生缓缓将书册合上,又缓缓打开,再合上,再打开。
书页上的字迹,分毫未变。
没有给他这个师父的奖赏。
一丝一毫也无。
他此行天柱山,可谓是殚精竭虑,步步为营。
于幻境之中,更是以一人之力,力敌齐子木与赤生魔两位元婴大修。
此等功绩,说是惊天动地,亦不为过。
“搞什么名堂?”
陈根生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陈根生好欺负?”
“我费心费力,让你重获新生。你就这么回报我?”
“有好东西,不应该先紧着我这个当师父的来吗?”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这通天灵宝,当得未免也太糊涂了些!”
陈根生指着书册,破口大骂,全然没了平日里那副温润和煦的模样。
骂了半晌,他终究是觉得有些乏了。
许是这《恩师录》的规矩,本就如此。
师者传道授业,弟子青出于蓝。
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心头这般劝慰着自己,可那股憋屈之气,却如何也散不去。
就在此时,那本被他摔在桌上的《恩师录》,竟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翻动起来。
最终,停在了周下隼那一页。
其上,竟有新的墨迹,自虚无中缓缓浮现。
一行小字,笔锋间竟透着几分无奈与妥协。
“师者之怨,撼其本源,故衍新则,以平其心。”
“师者,可夺弟子之赏,以充己用。”
陈根生看到此处,双眼放光,心头那点憋屈,顿时烟消云散。
总算这破书还晓得几分道理。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书页上,便又浮现出了一行字。
“夺弟子之赏者非为良师。其名录之上,当镌庸师二字,以彰其行,以儆效尤。”
庸师?
陈根生大喜。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强者愈强,本就是大道至理。
他陈根生身为师父,拿徒弟一点东西,成了庸师也不错?
不过是区区两个字罢了。
是能让他少块肉,还是能让他修为倒退?
庸师便庸师吧。
与那实打实的《古神锻体术》相较,区区虚名,又何足挂齿?
他陈根生,何时曾为这些虚浮之物萦怀?
心头豁然开朗。
再探究片刻,他亦可寻一处洞天福地,着手结婴之事了。
然陈根生转念一想,依旧苦笑摇头。
多宝姑且不论,周下隼待他这位师尊,却是一片赤诚真心。
此番便作罢吧,奖赏便尽数予他便是。
……
天柱山外,山道蜿蜒。
多宝与周下隼二人,正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山风猎猎,吹得二人衣袍翻飞。
多宝掌中抛玩着一枚刚自玉鼎真宗取来的玉佩,口中絮絮不休。
“阿鸟啊,这玉鼎真宗当真是富庶!你瞧此佩水头何等充盈,带往望京城的坊市变卖,少说也能换得百枚灵石!”
周下隼抱臂而立,笑道。
“哎哟,这般出息。”
多宝当即凑上前来,神色狡黠又道。
“我与你说,你先前敛入储物袋的诸物,要分我些许,我如今心系一位女子,她乃是玉鼎真宗的天骄,名唤春禾。”
周下隼上下打量多宝,啧啧称奇。
“师兄啊,我看你这辈子是要栽在女人手里了,还好我是金丹修士,不然这多鸟观是彻底烂了。”
“你懂什么!”
多宝被他说得急了。
“你这满脑子筋骨的莽夫,是不会明白的!”
“再说了,那春禾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性子又温婉,我瞧着便心生欢喜。这与身份有何干系?”
周下隼抱起双臂,冷笑连连。
“那你与我说,你看上人家,便能将人娶回咱们多鸟观了?人家是玉鼎真宗的人,凭什么跟你走?”
多宝闻言,脸上那点羞赧顿时散去。
“这便是我要与你分润法宝的缘由了。”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便得拿出诚意来。我多宝道人虽无显赫家世,可咱们背后有师父撑腰!师父他老人家是什么人物?善恶圭都为之金光万丈的古圣先贤!”
“我此番前去提亲,报上师父的名号,再奉上些许法宝作聘礼,那玉鼎真宗岂有不允之理?”
“这叫借势!”
话音未落,多宝忽觉腹中绞痛难忍,疼得几乎蜷缩在地。
而周下隼却是呆立当场。
一股新的神通感悟陡然涌入其脑海,更有淡淡气运萦绕周身。
另有一则讯息清晰浮现。
师尊即将闭关突破,欲证元婴之境,命其好生照拂师兄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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