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九月末。
平原郡校场上,尘土飞扬。
五百名新募的郡兵正在操练。
这些人大都是青州、冀州流民中挑选出来的青壮,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五之间,身材还算结实,但站没站相、队列歪斜,一眼就能看出是没经过正经训练的。
“都给老子站直了!”
张飞如铁塔般立在点将台上,声如炸雷,震得前排几个新兵耳朵嗡嗡作响。
他今天穿了身崭新的玄色战袍——那是刘备当上平原相后特意给他做的,说是“三弟如今是朝廷命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
但张飞穿着总觉得别扭,还不如旧衣裳自在。
“看什么看?”张飞瞪着台下,“让你们站队列,不是让你们看戏!
从今天起,老子就是你们的教官!老子说往东,你们不能往西!老子说冲锋,你们不能后退!听明白没有?!”
“听……听明白了……”回答声稀稀拉拉。
“没吃饭吗?!”张飞暴喝,“给老子大声点!”
“听明白了!”这次声音大了些。
张飞仍不满意,正要再吼,旁边关羽摆了摆手。
关羽今日也是一身新甲,绿袍金甲,面如重枣,长髯垂胸,往那一站,不怒自威。
他缓步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全场,缓缓开口:“尔等皆是良家子弟,或因战乱流离,或因生计所迫,来投军伍。既来了,当知军法无情。”
他的声音不如张飞洪亮,但字字清晰,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军者,国之利器。练兵之道,首在纪律。”关羽继续道,
“从今日起,卯时点卯,迟到者罚;操练偷懒,加练;违抗军令,杖责;临阵脱逃,斩首。”
顿了顿,他补充道:“但若勤勉操练,杀敌立功,朝廷自有封赏。关某在此保证,一视同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这番话说完,台下新兵神色严肃了许多。
张飞在一旁暗自点头。还是二哥会说话,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不像他,只会吼。
“好了,”关羽挥手,“开始操练。赵云将军带来的一百羽林军兄弟,会担任各队队率。你们跟他们学,认真学。”
一百名羽林军老兵早已列队在侧,闻言齐声应道:“诺!”
声音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新兵们看得眼睛发亮。这才是当兵的样子!
操练开始。先是队列——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看似简单,做起来却难。
新兵们手脚不协调,转个向都能撞在一起,惹得张飞又吼又叫。
关羽倒有耐心,亲自下场示范。
他身长九尺,动作却干净利落,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踏步,都如尺子量过一般精准。
“看到没有?”他指着自己的动作,“要这样。腰挺直,腿绷紧,转身要稳,踏步要齐。”
新兵们跟着学,渐渐有了模样。
练了一个时辰队列,开始练兵器。
平原郡武库里的兵器老旧不堪,这次朝廷拨来了五百套新装备——环首刀、长矛、皮甲、盾牌,虽不是顶级,但对郡兵来说已是难得的好东西。
“拿稳了!”张飞提着一柄环首刀,在台上示范劈砍动作,“刀要这么握!手腕要稳!劈的时候用腰力!不是光靠胳膊!”
他挥刀一劈,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台下新兵看得眼睛发直。
关羽则重点教长矛。他本就是使青龙偃月刀的行家,对长兵器理解极深。
“矛是百兵之王,两军对阵,长矛列阵,可挡骑兵。”他手持一杆长矛,做突刺动作,
“刺要快,要准,要狠。刺出去就不能犹豫,犹豫就是死。”
矛尖在空中刺出朵朵枪花,看得人眼花缭乱。
赵云带来的羽林军老兵也各自带队训练。这些老兵个个身经百战,训练新兵很有一套。
他们不吼不骂,但要求极严,动作稍不到位就要重做,做不好就一直做,直到做对为止。
一个上午下来,新兵们累得东倒西歪,汗水湿透了衣裳。
“这就累了?”张飞瞪眼,“下午接着练!练到你们站都站不稳为止!”
午时休息,新兵们瘫在校场边啃干粮。伙食倒不错——每人两个粗面饼子,一碗菜汤,偶尔还能见点肉沫。
这是刘备特意交代的,说“要让兵吃饱,才能有力气操练”。
几个新兵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张将军真凶,我腿肚子都在抖。”
“关将军还好些,虽然也严,但讲道理。”
“你们看那些羽林军的老兵,动作真利索。啥时候咱们能练成那样?”
“得了吧,人家那是打过硬仗的。咱们……先能把队列走齐就不错了。”
正说着,忽听一阵马蹄声。抬头看去,只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一人银甲白袍,正是赵云。
“赵将军!”新兵们连忙起身。
赵云勒住马,翻身下来,对众人点点头,径直走向点将台。
台上,关羽、张飞正在吃饭。两人的饭食和新兵一样——粗面饼子,菜汤,只不过多了碟咸菜。
“子龙来了。”关羽起身,“吃了没?一起吃点?”
赵云摆手:“吃过了。来跟二位将军说说训练的事。”
他走到台边,看着校场上休息的新兵,道:“这批新兵底子还行,但缺的是狠劲。
关将军、张将军练得严,这是对的。但光严不够,得让他们见见血。”
“见血?”张飞放下饼子,“现在哪有仗打?”
“不见得非要打仗。”赵云道,“平原附近不是有山贼吗?挑一股小的,让新兵去剿。真刀真枪打一场,比练三个月都管用。”
关羽沉吟:“这主意不错。只是新兵才练几天,上去怕是要送死。”
“让老兵带着。”赵云道,“羽林军的老兵,一个带五个。打些小股山贼,足够了。
既能练兵,又能除害,还能缴获些物资,一举三得。”
张飞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下午我跟二哥去挑目标!”
三人又商议了些细节,赵云才告辞离去——他还要去巡查城防。
看着赵云远去的背影,张飞咂咂嘴:“这赵子龙,看着斯文,主意倒挺狠。”
关羽道:“子龙久经战阵,深知练兵之道。咱们听他的,没错。”
下午继续操练。关羽教阵法——最简单的方圆阵,攻守兼备,适合新兵。
“前排列盾,次排列矛,后排弓弩。”关羽在地上画着阵图,
“遇敌时,盾兵结阵防御,矛兵从盾隙突刺,弓弩在后抛射。记住,阵不能乱,乱了就是死。”
新兵们学得认真。他们知道,这些东西将来上了战场,是能救命的。
张飞则教搏杀。他没那么多花架子,教的都是实用的杀招——怎么用刀劈开敌人的甲胄,怎么用矛刺穿敌人的咽喉,怎么在混战中保命。
“记住!”他吼道,“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别想着留情!对敌人留情,就是对自己残忍!听明白没有?!”
“明白!”
这次回答整齐多了。
练到太阳西斜,新兵们累得几乎站不住,但眼神里多了些东西——那是军人的锐气。
关羽看着,暗自点头。照这个练法,三个月后,这批新兵就能上阵了。
……
十日后,平原郡北部山区。
一支约三百人的队伍正在山道上行进。前面是五十名羽林军老兵,后面是二百五十名平原郡新兵。领队的是张飞,关羽在后压阵。
目标是黑风寨——一股约百人的山贼,盘踞在山区多年,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郡府多次围剿,都因地形复杂未能成功。
这次张飞主动请缨,要拿这股山贼开刀。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张飞骑在马上,回头低吼,“山贼狡猾,专搞偷袭。眼睛放亮点,耳朵竖高点!”
新兵们紧握兵器,神色紧张。这是他们第一次上阵,说不害怕是假的。
一个羽林军老兵走过来,拍拍身旁一个新兵的肩膀:“别怕。待会儿跟着我,我冲你冲,我停你停。记着平时练的,保准没事。”
新兵点点头,手心却还在冒汗。
队伍又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来禀报:“张将军,黑风寨就在前面山谷里。寨门有哨,约十人。”
“好!”张飞眼中闪过兴奋,“按计划行事。关平!”
“在!”一个年轻将领应声而出。
这是关羽的义子关平,今年十八岁,跟着关羽学艺多年,武艺不俗。
“你带一百人,绕到后山,堵住退路。听到前面喊杀声,就冲下来,前后夹击。”
“是!”
“其他人,”张飞环视众人,“随老子正面强攻!记住,动作要快,下手要狠!一个都不能放跑!”
“是!”
队伍分兵。关平带一百人悄悄绕向后山。张飞率剩余两百人,隐蔽接近寨门。
黑风寨建在山谷中,寨墙是木栅栏,不算坚固。
寨门处有几个山贼在打盹,显然没想到官府会突然来剿。
张飞观察片刻,低声道:“弓弩手准备。”
三十名弓弩手上前,张弓搭箭。
“放!”
箭矢破空,寨门处的山贼应声倒地。
“冲!”张飞一马当先,挥舞丈八蛇矛,冲向寨门。
“杀啊!”新兵们鼓起勇气,跟着冲杀。
寨内山贼被惊动,乱成一团。
匪首是个独眼汉子,提刀冲出来,见官兵势大,心知不妙,大喊:“风紧!扯呼!”
山贼们往后退,想从后山逃跑。刚到后山口,关平率兵杀出,堵住去路。
前后夹击,山贼顿时崩溃。有的跪地求饶,有的拼死抵抗,但大势已去。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百余名山贼,被斩四十余,俘虏五十多,匪首独眼汉子被张飞一矛刺死。
张飞提着滴血的蛇矛,站在寨中,哈哈大笑:“痛快!痛快!这下看哪个山贼还敢在平原地界撒野!”
新兵们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俘虏,神色复杂。有恐惧,有兴奋,也有茫然——这就是打仗?这就是杀人?
一个羽林军老兵走过来,拍拍一个新兵:“第一次都这样。习惯了就好。记住,这些人不死,百姓就得死。咱们当兵的,就是干这个的。”
新兵点点头,握刀的手紧了紧。
清点战果,缴获粮食二百余石,钱财若干,兵器甲胄数十套。
还救出十几个被掳的百姓,有男有女,都是附近山民。
“把这些财物带回郡府,充作军资。”关羽吩咐,“俘虏押回去,审问清楚,按律处置。被掳百姓,送还家乡,发给路费。”
“是!”
队伍押着俘虏,带着缴获,返回平原城。
这一战虽小,但对新兵来说意义重大。他们见了血,杀了敌,知道了打仗是怎么回事。
回城的路上,虽然疲惫,但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经历过生死后的沉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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