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煜亲王府,金玉苑。
兰灏舒展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开始晨起洗漱。雷烈从外间进来,手指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世子。”他低声唤道。
兰灏正用热毛巾敷着眼睛,声音有些含糊,“怎么样了?”
雷烈左右扫视,确认屋内再无旁人,才上前一步,压低嗓音,“成了。”
兰灏敷眼的动作微微一顿。将毛巾从脸上取下,随手丢进铜盆,溅起些许水花。“确定?他向来,诡计多端,别是假死。”
“千真万确。”雷烈嘴角咧开,露出一抹畅快又残忍的笑意,“死得透透的。尸体就丢在那荒山上,这会儿……估计早被野狼啃干净了。”
他搓了搓手,“属下得空,非得去打壶好酒,好好庆祝一番!”
兰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笑,随即想起什么,目光锐利地看向他,“那两个人?”
雷烈抬手,在颈间利落地虚划一下,眼神阴狠,“解决了。干干净净,绝无后患。”
“嗯,做得不错。”兰灏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些许,“庆祝归庆祝,酒莫要贪杯,仔 细误事。”
雷烈笑着拍了拍胸脯:“世子放心,属下有分寸!”
这一下动作牵扯到受伤的手指,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嘶~就是可惜,没能亲手结果了他。”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兰灏整了整衣袖,走向外间,“过两日有空,上柱香,也告知他们一声。”
“哎!”雷烈应着,紧随其后。
每日晨起向兰煜雪请安是定例,今日兰灏起得比平日更早些。刚走出房门,还没到廊下,便听见一阵急促尖利的“叽喳”声。
是那只挂在廊下的蜡嘴鸟。平日还算乖巧的鸟儿,此刻却显得异常焦躁,正用喙和翅膀猛烈地撞击着竹笼,羽毛零落。下人说,天亮就开始叫唤,以为好了,没想到这又开始了。
兰灏皱了皱眉,“还以为这扁毛畜生养熟了,竟还是这般闹腾。”
雷烈闻言,上前一步,不耐烦地抬手重重拍在鸟笼上,“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鸟,劣性难改!”
笼子被他拍得剧烈摇晃,那蜡嘴鸟受惊,叫得愈发凄厉疯狂。笼钩在几下晃荡后,竟“啪嗒”一声松脱,整个鸟笼摔落在地。精巧的小笼门被震得弹开。
那蜡嘴鸟毫不迟疑,如一道灰褐色的箭矢,“嗖”地钻出笼门,振翅便冲上天空,没有丝毫留恋,径直朝着府外飞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兰灏仰头,看着鸟儿消失的方向,抬手接住一片悄然飘落的雪花,语气冷淡,“这么冷的天飞出去,不过是冻死饿死的命。”
说罢,他不再理会,转身继续朝兰煜雪的院落走去。晨昏定省,不能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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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被叫做小豆子的蜡嘴鸟,拼命地扇动着翅膀。
它飞过金玉苑精致的亭台楼阁,飞过王府高大的朱红围墙,飞过京城巍峨连绵的城楼与屋脊。
寒风如刀,割着它细小的身躯,雪花沾湿它的羽毛,它却仿佛不知疲倦,只朝着一个方向,固执地飞。
不知飞了多久,它终于力竭般一个俯冲,落进一处荒僻破败的祠庙里。
它歪着小脑袋,豆子似的黑眼睛急切地转动,最终定格在门内角落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它“叽”地轻叫一声,飞过去,小心翼翼地,落在那只伸向门口、已然冰冷僵硬的食指上。
它低头,用喙轻轻碰了碰那毫无反应的手指,又跳到那人染满暗红血迹的胸口,急切地“叽叽喳喳”叫着,黑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再也不会睁开眼的脸。
终于,它似是累了,也似是明白了什么。它不再鸣叫,只是抖了抖羽毛,寻了个姿势,轻轻钻进那人胸前被撕破的衣襟里,紧贴着那早已不再起伏的冰凉身躯,安安稳稳地,闭上了眼睛。
寒风卷着雪末,从破败的门窗灌入。空旷死寂的月老祠内,只有一具早已冰冷的躯体,和一只依偎着他、静静蜷缩起来的小鸟。
它终于,找到它的主人了。
兰灏如常向兰煜雪 晨省问安。
兰煜雪却似有些精神不济,眉宇间笼着淡淡的疲色,情绪也不甚高昂。“你若无甚意见,这两日便与海家嫡女的八字合一合。”
兰灏闻言,脑中闪过顾清风清俊的脸,唇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得体的浅笑,“海姑娘温婉贤淑,自是世子妃的上佳之选。”
兰煜雪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才送到唇边饮了一口,声音平淡,“嗯。你母亲去得早,这些年府内中馈皆由赵管家并几个管事操持。海氏过门后,后宅诸事便交由她打理吧。”
“是,儿臣谨遵父王安排。”兰灏笑意加深,言辞恭顺,“海氏出身名门,端庄明理,定能将府中事务料理妥帖。”
父子二人一同用着早膳,席间话语不多。“今日元宵,你不必总拘在府中,可与友人同僚出去逛逛,松散些。”
兰灏脸上笑意更显真切几分,“多谢父王。总要先陪父王用过元宵,儿臣再出门不迟。”
兰煜雪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这时,侍立在一旁的管家赵德瞧见门外有个小厮正焦急地打手势,便悄步退了出去。两人在廊下耳语片刻,赵德眉头渐渐锁紧。
“嘀嘀咕咕的,何事?”兰煜雪余光瞥见,放下银箸。
赵德连忙打发了那小厮,弓着身疾步回到屋内,躬身回话,“回王爷,是后头养狗的六子过来禀报……”
他小心看了一眼两人的脸色,继续,“说大黑自天亮起便恹恹地窝着,不吃不喝,唤也不理。那小子没经过事,心里害怕,就莽撞跑来禀报了。”
大黑是兰策养了七八年的狗,通体乌黑,体型健硕,往日极有精神。
兰煜雪放下手中的小碗,取过布巾拭了拭嘴角,语气随意,“既如此,去请个兽医来看看便是,毛毛躁躁的没点规矩。”
“是,奴才这就去办。”赵德应声,匆匆退下安排。
兰灏也随之放下碗筷,见兰煜雪已起身朝外间走去,目光又扫向赵德与那名叫六子的小厮匆忙离去的背影,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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