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便自顾自讲起了过往,根本无需苏荃追问。
他姓牛,名进才,原是通平县李财主家的长工,妻子则是李府丫鬟。
日子本也算安稳,可妻子日日见主家锦衣玉食,渐渐瞧不上丈夫粗布短打,常冷言讥讽,嫌他无能,甚至当着他面与李老爷调笑打趣。
牛进才性子憨厚,这些委屈,全咽进了肚里。
昨日,他将半年来省吃俭用攒下的工钱取出,去金铺打了副银钗,想讨妻子欢心。
谁知刚踏进门,却撞见她与李老爷在他床榻上行苟且之事。
即便如此,他仍不敢怒,不敢言。
只独自出门买酒浇愁,醉倒在街角,终是没脸回家,便投宿到了这客栈。
谁料夜深人静时,妻子竟寻上门来,说是特地为他熬了醒酒汤。
牛进才心头一暖,想起她容貌出众,这些年跟了自己,确实受苦,愧疚顿生,便决意既往不咎,只求带她离开此地,远走他乡,重新开始。
哪知汤下肚不久,腹中剧痛如绞,未几便口吐鲜血,七窍流血而亡。
魂魄离体那一刻,他眼睁睁看着妻子匆匆收拾细软离去,这才明白——那碗根本不是醒酒汤,而是毒药!
他原以为,命案一出,县衙定会追查。
岂料官府连个差役都没派,只遣了几个仵作前来收尸,草草拖到城外乱葬岗埋了事。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何况是含恨而死的孤魂?
化作鬼后,怨念倍增,怒火冲天,他当即发誓要闯入李府,亲手掐死那对狗男女。
可李家祖上三代为官,如今更是财势熏天,李财主身上气运如虹,他一个新死之魂,刚靠近宅门便被那股阳刚运势逼退,根本无法近身。
无奈之下,只得折返这间旧屋,抱头痛哭。
“你想报仇?”苏荃终于开口。
他心知肚明,李家背后必有县令撑腰。
一个奴仆的死,不过蝼蚁般微不足道。
“怎能不想!”牛进才声音颤抖,眼中燃起狠光。
听出苏荃语气中的松动,他浑身一震,扑通跪下,额头触地:“公子!”
“公子若肯助我雪恨,我哪怕来世为畜为奴,也必报此恩!”
“不是我要替你讨回公道,是你自己该去清算这笔账。”苏荃凝视着他,唇角微微扬起,“你心里,当真不恨吗?”
“恨……怎会不恨。”
牛进才的脸色瞬间涨红,眼中燃起怒火,可片刻后又黯淡下来,声音发颤:“可是……我如今已是孤魂野鬼,又能如何……”
“那便够了。”
苏荃根本不容他退缩,袖袍轻拂,指尖已勾住他的魂体,随即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阴风直奔城外荒坟而去。
夜风如刀,刮面生寒。
初死的魂魄最是不堪侵扰,稍有不慎便会烟消云散。
牛进才本能地瑟缩,却惊觉周身似有一层薄雾护持,将狂风尽数隔绝在外。
不过转瞬,两人已落在乱坟岗上。
黄土荒草间白骨零落,冷月无声照人间。
牛进才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绝非寻常之辈。
“前辈!”
他再不敢以“公子”相称,躬身低首:“您带我来此……是为何意?”
“你的尸身,埋在何处?”苏荃淡淡开口。
“就在那儿……”他抬手指向一座无碑孤坟,声音哽咽。
苏荃点头,指尖微动,泥土如被无形之手拨开,腐土之下露出一具赤身裸体的尸首——连口薄棺都未得,衣物也被掘墓人剥走,只剩皮包枯骨,凄惨无比。
望着曾经的自己,牛进才双目泛红,怨念如潮水般涌出。
苏荃低头看着尸身,又仰头望了望天幕,眸光微闪,似在推演什么命理玄机。
许久,他缓缓道:“眼下两条路。”
“其一,我出手替你了结仇怨,随后送你入轮回。”
“其二,你亲自报仇,代价是魂魄尽碎,永世不得超生。
你选哪条?”
牛进才嘴唇哆嗦,神色挣扎,但苏荃早已洞悉他内心的答案。
果然,片刻之后,他猛然跪地,牙关紧咬,一字一句如血吐出:“若不亲手结果那毒妇,我死不瞑目!纵使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苏荃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手中凭空浮现出一支符笔,笔锋殷红,似浸过朱砂与心头血。
以他如今修为,画符早已无需咒语,心念一动,真炁流转,符文自成。
数息之间,那具尸身上已被密密麻麻的赤色符箓覆盖。
他执笔轻轻一点,印在牛进才额心,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印记。
“进去吧。”
“记住你要做的事,别让恨意失控。”
“是……”
牛进才强压心中恐惧,默念“复仇”二字,一步步踏入自己的尸身之中。
清冷月华洒落坟头。
忽然间——尸身猛然睁眼!
刹那间,符文如活蛇游走,血液自体内蒸腾而出,化作血雾缭绕四周。
皮肉迅速萎缩,却泛起金属般的冷光,十指指甲暴长,如同弯钩利刃,嘴角裂开,两根森白獠牙破唇而出。
一夜之间,由魂驭尸,逆炼成僵!
“报仇……报仇……”
喉中发出沙哑低吼,他猛地跃起,一跃便是数丈,直扑李府方向。
苏荃紧随其后,身影隐没于夜色。
他要确保,这场复仇仅止于仇人,不牵连无辜。
而更深层的缘由,是他想验证那个藏在心底已久的猜测——以怨养煞,借尸还魂,是否真能打破某种天地桎梏?
此时夜深人静,圆月高悬,银辉铺满李家大院。
府内灯火稀疏,唯有主屋几扇窗棂透出昏黄光影。
刚成僵尸便受血煞符加持,牛进才虽新生,却已具备近百年的凶力。
三丈高的院墙在他面前形同虚设,纵身一跃,落地无声。
卧房之内,五十岁上下的一名老者正搂着一名年轻妇人同榻而眠,姿态亲昵,气息缠绵。
“老爷……”那妇人娇声呢喃。
那妇人眉头微蹙,眼中掠过一丝不安:“真……真的不会有事吗?”
“都跟你说了,不必多虑。”
老者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烦躁,“在这通平县,我李家就是顶上的天。
不过杀个无名小卒,能惹出什么祸端?”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县衙那边早打点妥当,你那短命前夫的尸首,怕是早就扔进乱葬岗喂狗了。
他又没亲没故、没人撑腰,你还怕个什么劲儿?”
“只要伺候得我舒心,往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妇人听了这话,心头一松,脸上浮起讨好的笑意,眼角眉梢也渐渐舒展开来。
可就在这两人正要宽衣解带、钻入帷帐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谁?”老头猛地拧起眉头,声音中透着怒意,“深更半夜闹什么?有事明天再说!”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固执而冷硬,仿佛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等着。”
老头只得悻悻起身,朝妇人低喝一句,披上外袍便往门口走,嘴里还嘟囔着:“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坏老子好事?若不是天大的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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