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霎时化作笑意,唇角扬起,如春花绽雪,明艳不可方物。
那一抹笑,足以让铁石心肠者心动神摇。
她伸出纤指,如玉笋般点在他鼻尖:“我都见过掌门和三位前辈了,你还想躲我?躲不掉了哦。”
“我何曾想过躲你。”苏荃闭目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掌心。
没料到他竟如此温存,胡柒月眸光一闪,喜色掠过眼角,凑近耳畔轻语呢喃:“公子,眼下殿中无人……不如……”
“你这小妖精。”苏荃一声苦笑,挣脱怀抱坐起身来,“只管撩拨,却不肯负责,这种事,等你真正凝成人形再谈不迟。”
她掩唇而笑,眼尾弯成月牙:“可人家本来就是狐妖嘛。”
“你就真不怕哪天惹得我心头火起,不管不顾?”他望着窗外清辉洒落,低声说道。
“那便烧死我好了。”她眨眨眼,笑意更深,“先为我跳支舞可好?”
苏荃无奈摇头。
胡柒月盈盈起身,立于殿心。
殿内唯余二人,她的舞步愈发缠绵热烈。
舞至酣处,广袖轻扬,那一袭红袍竟缓缓滑落肩头,如晚霞坠地。
苏荃一时怔在原地,如泥塑木雕。
古道蜿蜒,四野无人。
他骑在一匹通体如雪的骏马上,身子微斜,倚着黄昏将尽的余晖,低头翻阅手中的道经,字句无声滑过唇齿之间。
胡柒月次日便重归狐形,而镇威大德似也觉前番出手过于鲁莽,心生歉意,遂亲自点拨她几处修行关窍,并赐下通行令牌,允其进入茅山藏书阁参阅典籍。
虽只是最外围的经阁,所藏不过些旁门术法、粗浅炼丹之诀,但对于长居关外、从未得见正统典籍的荒野精怪而言,已是梦寐难求的机缘。
至于苏荃,则怀揣紫霄亲笔手谕,启程奔赴龙虎山。
楚江王转世投胎之事,注定落在天地灵气衰竭之后,纯阳丹道早已无从修起。
幸而龙虎山近日新创“炼炁”之法,专为末法之世所设,恰好与他的根骨契合。
苏荃此行,便是要将这缕残魂气息送入道门圣地,待百年后,由龙虎山弟子接引其转世之身入门修行。
眼下距那转世尚有数十乃至百年光阴,苏荃也不急促,反倒抱着闲游尘世的心境,一路缓辔徐行。
“通平县?”
不多时,一座城池浮现眼前。
城门口人影穿梭,市声喧沸,倒也热闹非凡。
望见西天仅剩一线残阳,苏荃翻身下马,牵缰缓步走入城中。
刹那间,街巷嘈杂扑面而来,叫卖吆喝此起彼伏。
他深深吸了一口人间烟火气,仿佛自云外归来。
那些终年枯坐内门、闭目求仙的老宿,苏荃向来敬而远之——并非不敬其道,而是志趣相异。
他求长生,非为斩情灭欲、化作石像,只为踏遍红尘,逍遥自在,不受拘束。
在酒楼饱餐一顿后,又嘱店家备好几日干粮熟食,约定数日后前来取用,这才牵马往客栈而去。
却未曾料到,在门前撞上一桩不大不小的变故。
刚至门口,便见一群人抬着副担架匆匆而出。
白布覆尸,形影僵直。
客栈内外之人望着那具遗体,神色各异——有怒意难平者,有黯然神伤者,亦有低声叹息、满目怜惜之人。
苏荃牵马退至一旁,礼让其先行。
目光轻扫之际,心头微动。
尸身上腾起丝丝怨煞之气,显然死时含恨极深,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怨念凝喉,不得化解。
此类亡者,若处置不当,一旦沾染阴秽地脉,极易化为僵尸,或聚怨成厉鬼,祸乱一方。
但看送葬之人脚步仓皇,似无心细究后事,苏荃也未多言,只默默步入客栈:“掌柜的,住店。”
“哎哟!”
柜台后坐着个四十上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正拨弄算盘,闻声抬头,忽见面前立着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公子,眉目清朗,气质超然,竟似不染尘俗。
“这位公子……”他赔笑道,“实在对不住,这几日客满,怕是……”
“没房了?”苏荃神色淡然,并未纠缠,转身便欲牵马离去。
“其实……还剩一间。”掌柜忽然开口,语气迟疑,“只是……方才停放过死人,还不知公子敢不敢住。
当然,房钱可减半。”
“无妨。”苏荃一笑,“我胆子素来不小。”说罢将马交给迎上的伙计。
客栈众人见他竟真进了那间空屋,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夜色悄然合拢。
屋内,苏荃盘坐于床,鼻息之间,幽蓝寒光流转不息。
那是月华之精。
月华为极阴之气,正道修士避之唯恐不及,唯有妖物、邪修或孤魂野鬼方会吞纳。
然而此刻,苏荃却另有用途——
他体内有一座酆都鬼城。
所摄月华并不滋养己身,而是用于修补这座残破阴城。
前路漫长,功德不足,眼下唯一能不断强化的,便只剩这座冥府残墟。
提起功德,苏荃心中不免轻叹。
此前鬼王山一行,几乎耗尽所有积攒,如今系统之中,仅余十万点功德值罢了。
即便全盛状态的夸娥,也只能靠这点功德勉强补给一次。
不过细想之下,也算值得。
斩断因果,得了一座酆都城,纸人蜕变为夸娥,这笔买卖无论如何都不亏。
“呜——呜——”
正当苏荃心中盘算着所得所失之际,屋内忽地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凄切哀婉,仿佛从阴冷的地底渗出。
浓重的阴气悄然弥漫开来,在房中凝而不散。
他睁开眼,果然见屋子中央浮现出一道人影。
清冷月光穿过窗棂,照在他身上,躯体竟如薄雾般半透,隐约可见轮廓。
那男子并未理会苏荃,只是坐在先前尸身躺过的地方,低着头,肩头微微抽动,啜泣不止。
“堂堂须眉汉子,深更半夜哭得像个寡妇,像什么样子!”
苏荃终于忍无可忍,冷声斥道。
“啊?”
那鬼魂猛然一惊,似乎压根没想到床上那个年轻人竟会开口,结结巴巴地回头:“你……你能看见我?”
苏荃未答,但目光如钉,已说明一切。
“你不害怕?”那鬼又颤声问。
苏荃依旧沉默,只静静望着他。
反倒是那鬼先怯了,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身子,随即心头酸楚翻涌,掩面又哭了起来:“我真是没用啊!”
“活着时被人踩在脚下,死了变鬼,连吓人都吓不住一个!”
苏荃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可这鬼魂身上并无业障邪气,他也犯不着出手灭之。
况且,此人怨念极深,倒也值得探究一番。
于是淡淡开口:“看你满身怨气,怕是含冤而死。”
“仇有主,债有根,你不寻仇家算账,躲在这儿抹泪作甚?”
“我何尝不想?”鬼魂苦笑一声,索性盘腿坐地,仰头望着窗外那轮明月,眼神恍若生人,“若真能报仇,我又何必在此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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