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恐怖的绿脸在烟雾中扭曲变形,似乎被烫得不轻,暂时没法冲出来。
众人狼狈地退回之前的岩架。
刚一落地,陈皮突然脸色煞白,捂着嗓子眼弯腰就是一阵干呕。
“呕——”
这一吐,没吐出酸水,倒是吐出来一块亮晶晶的软骨。
这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看着像是个眼珠子,上面还带着几根红色的血丝。
“什么玩意儿?”麻三吓了一跳。
蓝阿公眼疾手快,用两根树枝把那软骨夹了起来,直接送到了行军炉的火苗上。
吱吱……
软骨遇火即化,黑烟缭绕中,那玩意儿并没有烧成灰,而是蜷缩成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悬在火苗尖上,经久不散。
——【我在等你们,带着那个孩子出来。】
顾一白看着那行字,眼神骤冷。
吴龙不是没发现他们,而是故意留着这口气孔,想玩一出“瓮中捉鳖”。
他算准了这群人不会轻易死在下面,更算准了他们会想尽办法带着小满突围。
“他在上面布好了口袋。”顾一白擦了擦短刀上的灰,“真要是钻出去,咱们就是送到嘴边的肉。”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似乎是个必死之局。
一直没说话的阿朵忽然动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残破的陶片。
那是小满之前在清源村玩耍时,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破烂,看着平平无奇,但阿朵一直收着。
她盘腿坐下,将那块陶片轻轻放在了那面刚才用来“反名”的破鼓皮上。
动作很轻,像是在哄孩子睡觉。
周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盯着她的动作,连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的死寂后。
那块已经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破鼓皮,在接触到陶片的瞬间,竟极其细微地颤了一下。
那动静其实极轻,不像是在敲鼓,倒像是谁隔着厚厚的棉被在咳嗽。
咚。咚。咚。
阿朵的手指没离开陶片,她的眼神凝固在鼓面上。
那层干瘪的死皮又是一颤,紧接着传来一阵细碎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就像是用指甲盖在棺材板背面硬抠。
蓝阿公脸色骤变,他从怀里的旧布包掏出一截两头通透的黄竹管——这是听地管,以前走山时专门用来听兽群动向的。
他把竹管一头死死抵在鼓边,耳朵贴上去,眉头瞬间皱成了川字。
管子里传来的节奏很乱,但在老头耳朵里,这乱得有章法。
三短,两长。
那是古苗地牢里死囚传讯的暗码,意思是“被困,活着”。
紧接着又是两声急促的短响,拖着一声极长的尾音。
“‘那是水,别碰’。”蓝阿公放下竹管,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压低声音道,“姑爷就在下头。但这地方邪性,水路走不通。”
只要人活着,就有得谈。
一直炸着毛的怒哥虽然听不懂暗码,但看蓝阿公的表情就知道有了信儿。
这杂毛鸡性子烈,既然知道主心骨在下头,它哪里还忍得住,喉咙里滚出一声低鸣,翅膀一扑腾就要往那冒着腥气的缝隙里硬钻。
“找死是不是?”
一声苍老的冷哼横插进来。
铁秤婆那只如同枯树皮般的手猛地探出,一把揪住了怒哥的尾巴毛,硬生生把它拽了回来。
没等怒哥发飙,老太婆从腰间解下一副乌木做的小天平。
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却是她吃饭的家伙,平时用来称尸骨分量,断阴阳因果。
她动作麻利,左边托盘里撒了一小撮刚才没用完的“断契盐”,右边托盘里,则小心翼翼地放上了刚才陈皮吐出来的那块软骨——那玩意儿像极了昆虫的复眼,还在微微蠕动。
此时两边基本持平。
铁秤婆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用那双在停尸房练出来的死鱼眼盯着怒哥,嘴唇微动,轻轻吐出两个字:“救人。”
话音刚落,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软骨突然像是吹了气,猛地膨胀了一圈,原本灰白的表面渗出几丝猩红。
哐当。
天平失衡,右边的托盘重重砸在底座上。
“看见没?”铁秤婆收起天平,声音冷得像冰渣子,“这鬼东西在听咱们说话。每说一次‘出口’、‘救人’或者‘顾一白’,它就长一分。等到它长成个囫囵个儿,咱们不用下去了,直接就在这儿被它吞了。”
怒哥脖子上的毛瞬间塌了下去,绿豆眼里满是惊恐。
众人面面相觑,瞬间噤声。
在这死寂的地底下,语言竟然成了催命符。
一直蜷缩在角落的陈皮突然浑身抽搐了一下。
他是个皮匠,整天跟死皮烂肉打交道,触觉比常人灵敏百倍。
刚才鼓皮震动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这会儿更是脸色惨白,一把撸起裤腿。
只见他小腿肚子上,那块之前被岩壁擦伤留下的唇形淤青,此刻竟然像活了一样,正在以此起彼伏的频率搏动。
那是和鼓声完全同步的节奏。
陈皮疼得冷汗直冒,但他不敢叫出声,咬着牙跪趴在地上,用黑黑的长指甲在泥地上疯狂地划拉。
不多时,一幅扭曲的线条图出现在地面上。
那是“舌井”的内部结构倒影。
而在这些线条的最中心,也就是众人脚下深处,陈皮重重地戳了一个点,旁边歪歪扭扭刻了三个字——喉核室。
蓝阿公凑过去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比划了几个手势。
众人看懂了。
这是传说中“初言孕育之地”,是这地下怪物的发声器官。
一旦被激活,它能模拟任何熟悉的声音,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在耳边呼救,也是为了把你骗进胃里。
阿朵此时站了起来。
她没有看地上的图,而是径直走向那个石灰圈的断裂处。
她从袖口取出一个小瓶,指尖蘸了一点暗红色的液体——那是昨天小满受惊时流下的血泪。
她将血泪抹在耳道四周,然后闭上眼。
世界瞬间安静,紧接着,无数重叠的人声像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救命……”
“好痛啊……”
“阿朵……快来……孩子哭了……”
最后那一声,清晰得就像在耳边。
那是葛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那种特有的软糯和焦急。
阿朵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太像了。如果是平时的她,听到这声音,恐怕早就冲下去了。
但她没动。
脑海里浮现出顾一白曾经拿着半块馒头教她的样子。
那时候他说:“阿朵,真蛊不听人话,也不听熟音。人会撒谎,鬼会骗人,但脉搏不会。你要听的是‘停’的那一下。”
那声音还在哭诉,但阿朵听到的却是背后那急促如鼓点的搏动声。
咚咚咚咚咚。
太快了。那是捕食者看到猎物时的兴奋,绝不是遇险者的虚弱。
阿朵猛地睁眼,抓起一把还没撒完的鸡血混盐粉,手腕一抖,朝着那虚无的空中狠狠甩去!
哗啦——
红色的粉末在空中炸开,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竟显现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
那“葛兰”正张着双臂,做出一副要拥抱的姿势,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然而随着血盐沾身,那张脸瞬间崩塌,哪里是什么五官,分明是无数张只有米粒大小的微型口器拼凑而成!
“咕!”
早已按捺不住的怒哥像一颗红色流星,利爪寒光一闪,直接撕裂了那“葛兰”的胸膛。
噗嗤。
没有鲜血喷溅,涌出来的竟然是密密麻麻、还在蠕动的白色幼蜈蚣卵。
那东西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散成了一地腥臭的粘液。
蓝阿公看着地上的那一滩污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手势,最后指了指阿朵怀里的小满。
意思很明确:吴龙没想立刻杀我们,他是要我们因为恐惧、因为关心则乱,自己乖乖把这凤种血脉送到他的嘴边去。
周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岩壁缝隙里传来的风声,像极了有人在低声窃笑。
麻三靠在最里面的岩角,手里捏着那根发黑的银针,指腹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缠绕的那块破布片,眼神晦暗不明。
地下的暗沉死气里,只有麻三指甲盖刮蹭布料的沙沙声。
那声音细碎得像老鼠磨牙。
铁秤婆原本正往那盏快见底的桐油灯里添灯草,听得心烦,偏头睨了一眼。
麻三整个人缩成一团黑影,手里死死捏着那根绑了布条的银针。
布条是从他那没满月的幺儿襁褓上扯下来的,平时被他当命根子护着,但这会儿,他那只常年握洛阳铲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发抖,指甲死命往布条里掐,指缝里都渗出了血丝,他却像是没知觉,还在那上面胡乱刻画着什么。
“别磨了。”铁秤婆也没起身,只是把手里那一截枯黑的灯草往灯油里一压,“再磨,布条子断了,念想也就断了。”
麻三浑身一僵,抬起头来。
那双眼通红,满布血丝,眼皮肿得像两只烂桃子。
他张了张嘴,嗓子眼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半个字没吐出来,只是把那根针递到了铁秤婆跟前。
铁秤婆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没接针,倒是伸手一把扯过了那根布条。
那上面没什么字,只有密密麻麻被指甲掐出来的凹痕,乱得像一团麻。
她没说话,把那布条凑近了桐油灯那豆大的火苗。
“别——”麻三喉咙里挤出一声哑炮似的嘶吼,手刚伸出一半,就被铁秤婆那双枯树皮似的手给挡了回去。
喜欢僵尸:茅山小师弟,任婷婷坏掉了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僵尸:茅山小师弟,任婷婷坏掉了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