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子虽然是一团漆黑的平面,但轮廓清晰得吓人——同样的苗疆素袍,同样的乱发,甚至连那种沉默寡言的气质都一模一样。
它没有五官,却让人感觉到它正盯着众人。
“咕!”
怒哥那一身火红的绒毛瞬间炸开,像个愤怒的毛线球,扑棱着翅膀就要冲过去啄那个怪影。
“回来。”
阿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她伸手拦住了怒哥,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墙壁,“别伤它……那是‘我’的一部分。”
那是空喉残识的投影。
墙上的影子并没有攻击的意图。
它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抬起那条黑乎乎的手臂,指向了前方那片已经坍塌成废墟的“唇阶”深处。
紧接着,它又把手转回来,指了指阿朵的胸口,做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动作——双手成爪,似乎在用力撕扯着什么,然后缓缓蹲下,伸出一根手指,在满是尘土的虚空中画了一个字。
一个倒置的“口”字。
画完这一下,影子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像烟雾一样散得干干净净。
“这是古苗文里的‘反言符’。”蓝阿公凑近了那块岩壁,盯着影子消失的地方,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复杂,“意思是——拒绝发声者,方得自由。”
老头子转过身,看着那片废墟:“三百年前那个叫‘招娣’的女娃娃,之所以能把这绝户地变成她的道场,不是因为她多厉害,是因为她那个‘不’字。她到死都在否定那个强加给她的名字,这份‘否定’,才是压制空喉的关键。”
他看向顾一白:“要想这地下的东西彻底闭嘴,不再胡乱学心跳,得有人站上去,把这最后一口气给堵回去。”
“我去。”顾一白刚迈出半步。
一只手挡在了他面前。
阿朵摇了摇头,那双总是没什么波澜的眼睛里,此刻却像燃着两簇幽火。
“你不行。”她说得很直白,“你话太多。”
顾一白:“……”
阿朵没再理会他,径直走向了前方那道尚未完全闭合的裂缝边缘。
这里是地气喷涌最剧烈的地方,也是那个“乱跳的心脏”最接近地表的位置。
她从腰间的皮囊里摸出一块残破的鼓皮,那是顾一白之前用炼器残渣随手做的小玩意儿,哪怕只是个残次品,此刻也被她郑重地垫在脚下。
没有繁复的咒语,也没有花哨的气势。
阿朵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一座沉默的山。
“我不是谁的容器。”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地下回荡,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我也不是名字的奴仆。”
随着这句话出口,四周岩壁上那些原本已经干瘪的死皮突然疯狂颤抖起来,像是感觉到了某种致命的威胁。
“你们想要一个说话的人?”阿朵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那是她脸上极少出现的表情,“我偏不说!”
话音未落,她猛地咬破舌尖。
噗——!
一口蕴含着本命蛊毒的精血喷向半空。
这一口血雾并没有落地,而是像是有生命一般,瞬间被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贪婪大嘴争相吸食。
几乎是同一时间。
砰!砰!砰!
四周的黑暗中传来了连绵不绝的爆裂声。
那些刚刚还在试图重组意识的血壤,因为吞噬了这份带有强烈“自我否定”意志的毒血,瞬间核心崩坏,化作漫天腥臭的黑灰。
陈皮只觉得脚下一松,那种诡异的跳动感彻底消失了。
“咕——嘎!”
怒哥兴奋地尖叫一声,双翅一振,化作一道流光掠过满是黑灰的半空。
它那根也是唯一一根显得神气的尾羽上,一枚顾一白随手画的“寻路符”突然自燃起来。
借着那瞬间爆发的火光,众人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原本通往地底深处的那条宽阔主道——也就是所谓的“舌井”,此刻已经被无数堆积的烂肉和碎石彻底填死,堵得严严实实。
但在岩壁的极高处,在那片被炸开的废墟上方,有一条极窄、极隐蔽的缝隙正在微微透着光。
那缝隙蜿蜒向上,尽头隐约可见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天光。
陈皮吸了吸鼻子,摸着小腿上刚才沾到的半截唇纹,喃喃自语:“乖乖……这就叫嘴堵死了,鼻子还能喘气儿?”
蓝阿公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正擦拭嘴角血迹的阿朵,眼中满是赞许。
“丫头,你没让它说话,但它……给你指了条活路。”
顾一白抬头盯着那条高悬在头顶的“鼻道”,目测了一下距离和岩壁的湿滑程度,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既然留了气孔,那就好办了。”
他转过身,目光在队伍里那个身手最轻灵的瘦小汉子身上停住。
“麻三。”顾一白指了指上面,“带上你的飞爪,去探探那个‘鼻孔’通不通。”
麻三没废话,把腰带往紧勒了勒。
他这人虽然看着猥琐,但手底下的功夫是实打实的。
那是以前为了掏明器,在死人堆里练出来的“软骨功”。
他从后腰摸出一把只有巴掌长的铲子——那是“蚯蚓铲”,专门用来刮墓道里那些陈年尸苔的。
他像只受惊的大壁虎,贴着岩壁蹭蹭往上窜。
到了那条隐约透光的缝隙前,他没急着钻,而是先把蚯蚓铲反手一扣,在那层看似透明的薄膜上狠狠刮了几下。
滋啦——
那声音像是在刮没去干净毛的猪皮。
那层半透明的血膜被刮开个口子,一股带着温热的湿气瞬间喷了出来。
不是那种清爽的风,倒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刚打了个嗝,一股子酸腐的烂肉味混着硫磺气直冲脑门。
“接着!”
麻三反手抽出一根银针,往那风口里一探,再拔出来时,半截针身已经漆黑如墨,甚至还在冒着细微的白烟。
“不是正经风。”麻三低头冲下面喊了一嗓子,声音发紧,“热乎的,烫手。”
蓝阿公在下面捻了捻胡须,脸色阴沉:“当然不是风。这地界是活的,那是它的排气孔。咱们要是钻进去,那就是顺着它的喉管往肺里爬。”
虽然恶心,但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路。
众人也没矫情,顺着麻三放下来的绳索,一个个像挂在腊肉架上的咸鱼,硬着头皮往上攀。
越往上,那股子温热的腥气越重。
爬到半截,一直沉默的铁秤婆突然拽住了绳子,伸手在岩壁的一处凹陷里摸了一把。
“停下。”
老太婆的手指头上沾着一团黏糊糊的半凝固液体,里面还混着几片碎渣。
她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
“这是蜈蚣蜕壳留下的涎水。”铁秤婆把手指在岩壁上蹭干净,冷哼一声,“还有爪印。这印子深浅不一,乱得很,那是几百条腿为了抓地留下的。吴龙那老怪物早就把这儿当后花园了。”
顾一白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这儿是吴龙的地盘,那头顶上那所谓的“天光”……
“咕!”
怒哥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只杂毛鸡没等顾一白下令,从阿朵肩头一跃而起。
为了不惊动什么,它居然懂事地用嘴叼住了一根阿朵之前撕下的布条——那上面画着简单的“缚言符”,把自己那张破嘴给缠了个严实。
小红鸡扑腾着翅膀,像个红色的毛线球,无声无息地钻进了那条狭窄的风道。
尽头确实有光。
那是一团惨白惨白的光晕,看着像月亮照进了深井。
光晕下面是一堆白森森的东西,怒哥凑近了才看清,那全是碎骨头,上面布满了被锯齿啃噬过的痕迹。
怒哥歪着脑袋,绿豆眼盯着那团“月光”。
不对。
这光在动。
不是那种被风吹的晃动,而是像无数只细小的虫子聚在一起,为了维持这个圆形的轮廓,正在拼命地挤压、蠕动。
它猛地一个俯冲,翅膀尖在那团光晕边缘轻轻一扫。
哗啦。
那团伪装成出口的“天光”瞬间散开,哪里是什么月亮,分明是一团悬浮的绿色磷火!
而组成这团磷火的,竟然是成千上万张只有米粒大小的微型口器,它们正一张一合,发出极低频率的摩擦声,模拟着风声和光影。
下方的麻三正好爬上来,一眼瞧见这诡异的一幕,冷汗顺着脊梁骨就下来了。
但他是个老江湖,心念电转间,从怀里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布包。
那是他被掳走的儿子的小肚兜碎片,他一直贴身带着当个念想。
他一咬牙,把那块布片缠在另一根银针上,手腕一抖,将它甩进了那团散开的磷火里。
滋滋滋——
布片刚一触碰到那些绿色的光点,瞬间就像落进了硫酸池,眨眼间就被无数张细小的嘴巴撕碎、吞噬。
紧接着,那些绿色的磷火像是尝到了什么甜头,猛地收缩聚拢。
光影扭曲,那团磷火竟然在半空中拼凑出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是吴龙的脸。
那张由无数磷火组成的绿脸上,五官模糊而狰狞,嘴巴大张着,虽然没有声音,但谁都能看出他在狂笑。
那种笑,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似乎在说:就知道你们会往这儿钻。
“是杀阵!撤!”
铁秤婆反应最快,她一把扯过挂在腰间的盐袋子,那里面装的是掺了黑狗血的“断契盐”。
她看都没看,抓起一把就朝风口撒了过去。
噼里啪啦!
盐粒撞上那些磷火,炸出一片腥臭的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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