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倏忽而过,转眼便到了小满出阁的日子。
榆钱胡同的那处小院早已收拾得焕然一新,整洁温馨,一应家具物什都是绵绵亲自过目挑选的,体面又实用。
芸澜苑里早被红彤彤的绸缎装点得喜气洋洋,红灯笼顺着抄手游廊挂了一路,连廊下的玉兰花盆都系上了红绸带。
虽说是陪嫁丫鬟出嫁,绵绵却待她如亲妹,从纳采到亲迎的规矩一丝没省,连嫁妆都只是次于庶女一等。
小满立在镜前,一身大红遍地织金缠枝莲嫁衣衬得她肌肤胜雪,针脚细密得连莲心都绣得栩栩如生。
头面是绵绵早先赏下的赤金镶嵌红宝头面,垂下的珠串走路时叮咚作响,华丽却不张扬,恰好衬得她原本清秀的眉眼,添了几分新娘子独有的明艳。
她提着裙摆走到正厅,对着端坐在上的绵绵跪下,眼圈一热就红了:“小姐……”这一声唤得又轻又颤,里面裹着多年相伴的依赖,藏着临行前的不舍,千言万语都堵在这两个字里。
绵绵早红了眼眶,忙起身亲手扶她,指腹擦去她颊边的泪珠。绵绵替她正了正歪掉的珠花,指尖拂过她发烫的耳垂:“傻丫头,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该高高兴兴的。”
她声音放得极柔,“墨玄是世子爷麾下最得用的人,品性能力皆是上乘,望你们夫妻同心,日后和和美美。他若敢待你不好,只管回来告诉我,我和世子爷定不轻饶他。”
卫珩今日也特地留在府中,一身常服立于一旁,虽未多言,但微微颔首,已是极重的承诺。
小满重重磕了三个头,被全福夫人搀扶着,在一片喜庆的唢呐鞭炮声中,墨玄一身喜服走进来,红绸牵着她的手,拜别了卫珩与绵绵,坐上了前往榆钱胡同新家的花轿。
花轿轱轳远去,扬起的尘土都带着喜庆的味道。绵绵倚在朱红门框上,才敢掏出帕子按眼角,指腹沾着的胭脂都被泪水晕开。
卫珩从身后揽住她的肩,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肩头,声音低沉安稳:“墨玄重情义,必不会负她。榆钱胡同离得近,你何时想见,唤她进来便是。”
绵绵点点头,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是啊,小满有了好归宿,她该高兴才是。只是这自幼相伴的人离了院子,心里总归是空落落的。
小满出嫁后,芸澜苑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好在卫璋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爬行技艺日益精湛,常常一错眼就不见了踪影,引得丫鬟婆子们一阵好找,倒也冲淡了几分冷清。
这日,卫珩下朝回府,神色如常,但绵绵与他夫妻日久,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凝肃。
“夫君,可是朝中有什么事?” 入了内室,绵绵一边替他更换常服,一边轻声问道。
卫珩并不瞒她,淡淡道:“今日早朝,王御史上了一本,参我卫国公府‘恃宠而骄,纵仆行凶’,言及去岁府中护卫在街市与永昌伯府家丁冲突之事,旧事重提。”
绵绵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蹙起秀眉:“竟是这事?当时不是早已查明,是永昌伯府家丁纵马惊扰百姓在先,府中护卫路见不平,双方才动的手么?况且当时就已了结,如何现在又翻了出来?”
她心思电转,立刻想到了关窍,“是因为芷晴妹妹……赵明德坐不住了?”
“正是如此。”卫珩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过是有人借题发挥,想给我卫国公府添些堵,顺便敲打一下他那个‘不安分’的弟弟罢了。陛下当庭斥责了王御史捕风捉影,小题大做。”
虽是有惊无险,但这背后的信号却不容忽视。赵明德果然开始动作了,手段虽拙劣,意图却明显,且因涉及世子之争,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看来,这位赵世子是铁了心要与我们过不去了。”绵绵语气沉静,眼中却并无惧色,反而闪过一丝了然。内宅女眷的姻亲关系网,有时便是这般牵一发而动全身。
“跳梁小丑,自寻死路。”卫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既将芷晴妹妹和明煜的婚姻视作威胁,便是不将卫家放在眼里。此事我自有计较,他那边,墨玄已查到些有趣的东西,且让他再蹦跶几日。”
另一边,镇远侯府内。
陈清漪正看着丫鬟们给康哥儿试穿新做的秋装,顾惜朝从外面回来,挥退了下人。
“今日朝上的事,听说了?”顾惜朝问道。
陈清漪点头,眉间带着一丝忧色:“听闻了。没想到永昌伯世子竟如此不顾姻亲情面。”
顾惜朝冷笑:“利欲熏心,何来情面?他不过是怕表哥因芷晴表妹的关系,转而支持赵明煜,动摇他的世子之位。我担心他一次不成,会从更阴私处着手,或是内宅,或是生意。”
他如今在京畿大营,消息网铺开,听到的风声比旁人更细致些。永昌伯府近年虽式微,但暗地里的一些勾当,他也有所耳闻。
陈清漪闻言,沉吟片刻道:“过两日,我递帖子去看看绵绵。一来看看璋哥儿,二来也提醒她一二,府中产业和往来人情,需得更仔细些,尤其要当心永昌伯府借着姻亲之名行挑拨离间之事。” 她如今在侯府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思虑愈发周全。
顾惜朝赞许地看了妻子一眼:“如此甚好。你们姐妹间说话也便宜。”
卫璋近日又有了新本事。
这小家伙不知何时,竟能扶着榻边的栏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虽然只是片刻,小腿肚子还打着颤,但那努力绷直小身子、昂着小脑袋的模样,着实逗人喜爱。
绵绵每次看到,心都要化了,既怕他摔着,又忍不住鼓励他:“璋儿真厉害!对,扶着,站稳稳。”
卫珩回府后,也常抱着儿子,让他站在自己结实的臂弯里,感受那份小小的、努力向上的力量。小家伙似乎格外喜欢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咿咿呀呀地挥动着小胳膊,兴奋不已。
这晚,哄睡了儿子,绵绵与卫珩在内室说话。
“清漪姐姐今日来了,提醒我们小心永昌伯府从生意和内帷入手,尤其怕他们利用与二房的姻亲关系做文章。”绵绵将陈清漪的提醒转述给卫珩。
卫珩把玩着她一缕青丝,眼神深邃:“弟妹有心了。二叔那边,我稍后会去打个招呼,芷晴既已嫁过去,我们卫家自然是她的后盾,但也不能让人借此生事。至于赵明德……”
他看向绵绵,目光中带着信任与托付:“他越是上蹿下跳,破绽便越多。府中中馈在你手中,我自是放心。你平日与各府女眷往来,对二婶和芷晴那边,多加看顾一二便是。”
窗外月色如水,室内烛火温馨。
绵绵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外间的风雨似乎都被他宽阔的肩背挡去了。她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夫妻一体,他在前方筹谋,她便为他稳住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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