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琉璃厂的胡同里。
瘦高的金赖子,裹着半旧的青布长袍,腋下夹着个细长的木盒子,踏着青石板路上东张西望。
他的长袍下摆沾了些尘土,袖口磨得泛白,但依然保持着挺括的轮廓。
琉璃厂街头,黄包车的铜铃与“打鼓儿的”商贩摇动的拨浪鼓声,交织成市井交响?。
那些腋下夹着包裹,敲边鼓的人,用精明的目光扫视人群。
他们的摊位上陈列着,从大宅门收来的瓷瓶、铜器、玉件,釉色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人来人往的街头,各式各样的主都有。
腋下夹着长盒子的金赖子,端着架子,走走停停,时不时蹲在一处摊位上,挑挑拣拣。
他停在琉璃厂一家画铺门前,脸上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毫不犹豫掀帘进去。
掌柜的跟金赖子做过几次生意,此人堆着笑脸迎了上来。
“金爷今儿带什么好物件来了?”
金赖子走到店内,会客区罗汉床边。
他将木盒轻放在小方桌上,打开盒盖看向站在面前的掌柜的。
“喽喽~”
他手指,指向盒子里《秋山访友图》说道。
“明末清初,金陵八大家,谢荪?的山水画作。”
将信将疑的掌柜的,此时把四方桌上盒子,拿了起来。
在金赖子的目光下,对方,拿着盒子走到柜台边。
此时金赖子,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坐在罗汉床上,翘着二郎腿,品尝店里伙计,送过来的糕点。
画铺掌柜的,站在长案柜台里,把整张画卷铺开,开始鉴定新老,价值。
金赖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桃花酥,背对柜台,俯身欣赏店中摆件。
柜台里的掌柜的,确定画作的真伪,不露痕迹,把装画的盒子,检查一遍。
当他看到樟木盒子一角上,做了一个一千一的暗标记号,心领神会,把画装回盒子。
掌柜的抱着盒子,走到门口。
他站在欣赏摆件的金赖子身旁,开口说话。
“金爷,您是行家,咱们也做过几次生意。”
他侧身对着金赖子,开始报价。
“东西是不错,可架不住行情不好。”
“您这幅画,我最多给您九百块大洋。”
此时金赖子,把手里的最后一小块桃花酥,放到嘴里。
他上下颌骨,开始动了几下,喉咙蠕动,咽下嘴里之物。
拍了拍手的金赖子,扭头冲着掌柜的来个灿烂的笑容。
“成交~”
“东西您留下。”
闻言此话的掌柜,眼神都有些错愕。
不过他立马恢复原样,抱着盒子,往柜台里走去。
有点想不明白的掌柜子,把画放到柜台上,拿着钥匙,打开抽屉,准备写收据,拿银票。
写字的掌柜,此时有些想不明白。
标记上,是琉璃厂王老爷子的手法,也就是和尚的师父。
暗标,显示此画他开价一千一。
此画市场价,最多价值一千五百大洋。
这幅画,倒手一卖,赚个四百大洋也不错。
可金赖子为啥,一千一的价格不卖,到他这九百大洋就卖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金赖子哪根筋搭错了。
买下这幅画,按照琉璃厂规矩,他得掏两百大洋的辛苦费,给王老爷子。
不过这样他也有的赚,就是弄不明白,金赖子玩的哪出戏。
此时掌柜的,拿着票据,跟一张写着九百大洋的银票,走到金赖子面前。
“金爷,您收好~”
接过票据跟银票的金赖子,看了一眼收据,直接塞进袖筒里。
他左右双指,捏着银票,抬手举到头顶。
他把银票对着门口,迎着阳光,检查真伪。
发现没问题的金赖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把银票塞进长袍怀里,抱拳对着掌柜拱手。
“谢了~”
没想明白的掌柜,看着人模人样的金赖子,身影消失在街头。
他定了定神,走到柜台里,从抽屉里,拿出两百块银圆券,准备去给王老爷子送辛苦费,顺便问上两句。
画面回到北锣鼓巷十三号院,仓库。
乌小妹带着众女,犹如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围坐在院里缝被面。
这个时期,棉被没有被套。
为了不弄脏棉被心,同时还要盖着舒服,棉絮表面得缝上被面。
外层,常采用棉布、丝绸或毛巾布等材质,通过缝合将棉絮紧紧固定,形成整体结构。
接触身体的那一面,一般会用不同颜色的纯色布料缝制,大多数都用白布缝制。
这也是“面儿”“里子”说法的由来。
所谓的“面儿”,最初指的是被面,“里子”指的是棉絮被子。
和家估衣铺,把收来破棉袄、烂棉套,送去弹棉花的那,清理一番,然后做成新棉絮被子。
送回来后,估衣铺会把这些被子,送去裁缝铺,重新缝上被面、里子。
现在家里女眷众多,闲着也是闲着,乌小妹就省了这份钱,让四女在仓库院子里缝被面。
和尚走到仓库院子里,就看到众女如蝴蝶般拿着针线,围着一个大木板床翩翩起舞,缝着锦绣被面。
众女见到和尚到来,一个个都如花朵般绽放出喜悦的笑容。
她们表情各异,用自己的方式,如孔雀开屏般对着和尚暗送秋波。
乌小妹此时坐在一张八仙桌边,宛如豪门大妇。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董文玩,她正在仔细地鉴定着,这些物品的价值和真伪。
鉴定完毕,还要记录在册,标上价格。
因为乌小妹的存在,众女也不敢有过多的举动,她们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地如小老鼠般偷瞄和尚一眼。
院子里,和尚为了不打扰她们工作,自顾自逛一会库房。
仓库里各式各样的玩意,数不胜数。
这副场景用废品回收站,形容也不为过。
?五金杂货?,算盘、秤、锅碗瓢盆,破铜烂铁。
破衣服,烂鞋子,草鞋、布鞋到成衣,应有尽有。?
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书籍,旧书报,连环画,小人书,断刀,折剑,民族乐器,月份牌,罗盘,铜器,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推挤如山。
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多到眼花缭乱。
在这里完全能找到一种淘宝的乐趣。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和尚沉溺在这次淘宝中。
时间来到,十点左右。
乌老三,跑到院子里,找和尚。
刚走到院子门口的他,就开始吆喝起来。
“姐夫,六爷过来找你~”
此时,和尚蹲在墙角,在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里,研究几样物件。
其中一件物品,形态?如三棱锥形,长约一掌,宽如拇指,尖端呈螺旋状蚀刻符咒。
材质是青铜铸造,表面布满青绿色铜锈,隐约透出暗金色纹路。
?如同三棱钉的青铜器,身环绕三道凹槽,触碰时似有凉意渗入指尖。
上面的符文刻印凹槽里,布满暗红色,干透的血迹。
和尚看到此物,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是降妖除魔的道长。
旁边地上,还有少了大半截的罗盘。
碎裂的黄铜罗盘,剩下尺寸有一扎长。
上面符文刻槽里,同样布满暗红色。
两件铜器上,眼花缭乱的符文看久了,都有些头晕。
当乌老三的声音传来时,和尚拿着那个巴掌大三棱青铜锥,站起身。
唇红齿白的乌老三,走到院子内,扫视一圈。
当他看到站在倒座房墙角边的和尚时,吆喝起来。
“姐夫,六爷,找你有事~”
闻言此话的和尚,拿着青铜器,给自己媳妇打声招呼,背着手大步走出院子。
跟在他身边的乌老三,想到院子里那群女人,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和尚瞥了一眼,自己小舅子,笑呵问道。
“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
有些犹豫的乌老三,跟在自己姐夫身边,低着头小声说道。
“姐夫,我这几个月,老做那种梦。”
“每天早上醒来,裤子~”
乌老三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是和尚已经懂了。
他知道,自己小舅子到了年龄,开始做春梦。
低着头面红耳赤的乌老三,说话声又小了几分。
“姐夫,您说我是不是病了。”
“眼睛老是控制不住,想偷看女人屁股。”
和尚停下脚步,揉了揉自己小舅子的脑袋。
“正常,晚上,哥哥带你去一地,找人给你瞧瞧,立马就好~”
闻言此话,乌老三,抬头小心翼翼瞧了一眼自己姐夫。
“这么灵?”
和尚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瞥了一眼乌老三。
两人很快走到旧货铺,雨棚下。
大光头的六爷,带着礼帽,穿着黑色锦缎马褂棉袍,坐在沙发上,逗着在地上跑来跑去的狗崽子。
和尚笑嘻嘻坐到长沙发上,把手里的物件放到茶几上。
逗狗的六爷,看到和尚放到茶几上的物件,皱着眉头问道。
“哪弄来的玄法钉?”
他拿起桌上之物,开始打量青铜器。
“东西我拿回去,研究一阵子~”
和尚闻言此话,毫不在意,默默点头。
六爷低头看着手里的物件,开口说明来意。
“十月十号,定下了。”
“鬼子受降仪式,在故宫太和殿举行。”
“十二号,跟我去一趟香江。”
“这几天,把家里事安排好,搞不好得在香江,呆个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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