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来的破铜烂铁堆在新建的铁匠工坊前，像一座黯淡的小山。张五和雷匠人围着这堆“珍宝”，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有了煤矿，有了这些铁料，野狐峪的军工血脉终于可以重新搏动。
“先修复受损的兵刃，尤其是火铳！”张五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吼叫着指挥学徒们升起炉火。改良后的高炉借助水力鼓风机，发出低沉的轰鸣，炉膛内的火焰呈现出更为炽白的颜色，温度远胜从前。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再次密集地响起，如同野狐峪新的心跳。断裂的枪头被重新锻接，卷刃的腰刀在反复淬炼中恢复锋芒，那几门出现裂纹的老炮被小心翼翼地拆解，雷匠人准备尝试用更好的铁水进行局部重铸。
陈璇没有停留在修复上。她利用回收铁料中一些质地不同的碎片，开始了新的试验。她模糊地记得林川曾提过“合金”能提升性能的概念，虽然不知具体，但她尝试将不同来源的铁料按不同比例混合熔炼，观察其韧性和硬度，并让学徒详细记录每一次配比和结果。这个过程缓慢而耗费材料，但她坚信方向是对的。
与此同时，孙小眼的调查有了突破性进展。他手下的夜不收顺着那条隐秘小径，冒险追踪了更远的距离，发现其最终通向一个位于更深山中的寨子。那寨子倚靠险峻山势而建，隐约可见巡逻的人影，规模似乎不小。
“我们不敢靠太近，”夜不收回报，“但远远能看到寨墙上插着的旗帜，残破不堪，看不清字号，但制式……确实像是官军的。”
一个隐藏在深山、拥有一定规模、疑似由前明溃兵建立的寨子。徐山的身份，几乎可以确定与此有关。他们引流民屯入峪，毗邻而居，目的究竟是什么？
林川召集核心层，通报了这一情况。
“前明官军？”杨把总眉头紧锁，“若是王化贞、毛文龙那样的忠勇之士倒也罢了，就怕是从辽东溃败下来、军纪败坏的兵痞，那便是引狼入室。”
“他们若有歹意，在我们刚入峪、立足未稳时便可发作，何必等到现在？”吴秀才提出不同看法，“或许，他们只是想观察，或者……等待时机谈条件。”
“不管他们想什么，咱们得做好准备。”赵铁柱握紧了刀柄，“是友，最好；是敌，也不怕！”
林川沉吟片刻，道：“孙小眼，继续监视，但务必小心，不要被对方察觉。杨把总，加强峪内巡哨，尤其是西侧和通往那条小径的方向。另外，加快兵甲修复和打造进度。”
他看向那炉火熊熊的铁匠工坊，心中已有决断。无论徐山及其背后的势力是友是敌，流民屯都必须尽快壮大自身。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掌握对话的主动权，才能在这乱世中拥有选择盟友或消灭敌人的资本。
就在铁匠工坊为第一炉成功重铸的炮管欢呼时，徐山第一次主动找到了林川。他依旧沉默寡言，只是将一张粗糙的、画着几个标记的兽皮放在林川面前。
“这附近，有铁矿。品位不高，但易采。”他言简意赅地说完，转身便走，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林川拿起那张兽皮，看着上面简陋的标记，位置就在野狐峪周边不算太远的山岭中。这是示好？还是试探？或者，是某种交易的开端？
徐山的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流民屯与这神秘邻居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而铁匠工坊里那熊熊的炉火，不仅锻造着刀剑，也似乎在锻造着未来不可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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