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在瓦片上,如同谁在轻轻叩门。而后渐渐密集,最终化作倾盆暴雨,裹挟着山间的寒气,从窗缝里钻进来,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深色。
云璃坐在窗前,没有点灯。
黑暗里,只有雨声,和她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她的指尖搭在冰凉的窗棂上,目光却穿透雨幕,投向更深的黑暗——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夜,和十年前就刻进骨髓的痛。
凌殊。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她心口缓慢地旋转、切割。每想一次,就深一分。十年前的记忆,如同被封印的凶兽,一旦放出牢笼,便再不肯安宁。它们日夜撕咬她的神经,将那些她曾以为早已模糊的画面,重新染上鲜血的颜色。
乾元殿前的火光冲天,映红了他最后的侧脸。
他说“活下去”时,嘴角那抹温柔到极致的笑。
还有他化作光点消散时,她伸出去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手。
云璃闭上眼,将额头抵在窗棂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但心口的钝痛却丝毫未减。十年了,她沉睡了十年,而他……已经死了十年。
这十年,他是怎么过的?
不,他没有“过”。
他永远停在了那一刻,停在了二十六岁,停在了用生命为她铺路的决绝里。
而她,却活了下来。
凭什么?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云璃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这一个月来,谢听澜总是这样,在她深夜独坐时悄然出现,有时候端一碗热汤,有时候只是静静站在门口,陪她一起沉默。
但今晚,他没有立刻进来。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云璃以为他已经离开时,他才终于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低沉:
“京城来了消息。”
云璃的手指微微一颤。
“新太子……也就是当年的六皇子,下旨重修司星监,追封云星河为忠烈侯,白素心为贞静夫人。”谢听澜顿了顿,“还有……追封凌殊殿下为‘靖渊王’,以亲王礼重新安葬。”
靖渊王。
靖乱平渊。
云璃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絮,又湿又重,沉甸甸地坠着。
“葬礼定在下月初九。”谢听澜继续道,“太子……陛下想请你回京,参加仪式。”
回京。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云璃的耳膜。
她猛地转身,黑暗中,只能看到谢听澜模糊的轮廓。他的身形依旧挺拔,但站在门框的阴影里,竟显得有几分……萧索。
“我不去。”她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谢听澜沉默了片刻。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转身要走。
“师兄。”云璃叫住他。
谢听澜停下脚步。
“你……”云璃咬着唇,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你会去吗?”
“不会。”谢听澜回答得很快,没有半分犹豫,“殿下生前说过,他若死了,不必立碑,不必设墓,一把骨灰撒入江河便是。这葬礼……不过是新帝收揽人心的手段罢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诮,但云璃听出了更深的东西——那是刻骨的悲凉,和压抑了十年的愤怒。
她忽然想起,谢听澜和凌殊,不只是君臣,更是知己,是挚友。凌殊的死,谢听澜的痛,不会比她少半分。
这十年,他守着昏迷不醒的她,守着这座空山,守着那些不能言说的过去,又是怎么过来的?
“师兄,”云璃轻声问,“这十年……你恨过我吗?”
雨声骤然变大。
谢听澜的背影在门口僵了僵。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走到桌边,点燃了油灯。
昏黄的光晕漫开,照亮了他花白的鬓角,和眼角深刻的皱纹。他才四十出头,看起来却像五十多岁的人。这十年的煎熬,都刻在了脸上。
“恨你?”他笑了,笑容里满是疲惫,“我有什么资格恨你?若不是殿下以命相护,若不是你最后施展镜照大千,这天下早就成了幽冥地狱。该恨的……是我自己。”
他在云璃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当年师父将你托付给我,要我护你周全。可我呢?我眼睁睁看着殿下赴死,看着你重伤濒危,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这十年,我每天守着你,看着你昏迷不醒的样子,都在想……如果当年我能更强一点,如果我能早点看穿玄微子的阴谋,如果……”
“没有如果。”
云璃打断他。
她站起身,走到谢听澜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这个角度,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血丝,和深藏的痛楚。
“师兄,这世上没有如果。”她一字一顿地说,“凌殊选择了他的路,我选择了我的路,你也有你的路。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玄微子,是幽冥道,是那些贪婪和野心。”
她伸手,轻轻覆在谢听澜交握的手上。
他的手很冷,冷得像山间的石头。
“这十年,谢谢你守着我。”她的声音哽咽了,“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凌殊用命换来的生机,是你一点一点,用十年光阴,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谢听澜浑身一震。
他低头看着云璃,看着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守护了半生的师妹,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虽然那光里还带着泪,带着痛,但至少,不再是死寂的空白。
“云璃……”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师兄,我想好了。”云璃站起身,背对着他,望向窗外渐渐转小的雨,“我要回京。”
谢听澜愣住了。
“不是去参加葬礼。”云璃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决绝的力度,“我要去拿回一些东西。一些……凌殊留给我的东西。”
她转过身,眼中已无泪光,只有冰冷的坚定。
“当年在乾元殿,凌殊塞给我的,不止青鳞剑穗、玄铁令牌和虎符。还有一枚玉佩,是他贴身佩戴的龙纹玉佩。那枚玉佩,后来被沈墨带走了,说要交给临渊城听雨楼的谢听澜——也就是你。”
谢听澜点头:“玉佩在我这里。但这些年为了躲避追查,我将它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除了玉佩,还有别的东西。”云璃道,“凌殊生前,在京城和各地布置了许多暗桩,留下了许多后手。那些东西,只有我知道在哪里,也只有我能取出来。”
她走到墙边,取下挂着的素心剑——这是谢听澜为她准备的,剑身轻薄,剑刃泛着淡淡的银光。
“玄微子虽死,幽冥道虽灭,但这天下……真的就太平了吗?”她抚摸着剑身,声音低了下去,“师兄,你我都清楚,幽冥道的覆灭,只是撕开了更大阴谋的一角。朝中还有谁与玄微子勾结?江湖上还有多少幽冥道的余孽?当年害死我父母的,真的只有玄微子一个人吗?”
谢听澜沉默。
这些疑问,他何尝没有想过?但这十年,他所有心思都用在救云璃上,根本没有余力去追查。
“我要查清楚。”云璃将剑归鞘,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久违的果决,“为了父母,为了凌殊,也为了……那些因这场阴谋死去的人。”
她看向谢听澜,眼神清澈如镜:
“师兄,你愿意……再陪我走一程吗?”
谢听澜看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雨彻底停了,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晨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痕。
他终于站起身,走到云璃面前。
他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好”。
他只是伸出手,像当年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虽然她的头发已不是少女时的柔软,虽然他的手掌已布满老茧。
但这个动作,就足够了。
云璃的眼眶红了,但她没有哭。
她不能哭。
凌殊用命换来的重生,不是为了让她终日以泪洗面。父母用血铺就的路,不是为了让她在山中躲藏一世。
她得活着。
好好地活着。
连带凌殊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什么时候动身?”谢听澜问。
“三天后。”云璃道,“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
云璃望向窗外,望向栖霞山深处,那个她在崖边看到的、黑血老鬼讳莫如深的地方。
“断魂崖下的旧矿坑。”
谢听澜的脸色变了。
“你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已经废弃几十年了,地势险要,而且……”他顿了顿,“当年幽冥道在栖霞山的据点,就在那附近。虽然玄微子已死,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
“就是因为幽冥道曾经在那里活动,我才更要去。”云璃的眼神锐利起来,“师兄,你想想,玄微子为什么要将据点设在栖霞山?仅仅是因为这里有镇幽台遗迹吗?还是说……这山中,还藏着别的秘密?”
她走到桌边,铺开一张泛黄的舆图——这是她从洞窟里找到的,前朝司星监绘制的栖霞山全图。
“你看这里。”她的手指点在断魂崖附近,“舆图上标注,这里有一条密道,直通山腹深处。而山腹深处有什么?”她的手指继续向下,点在一个红色的标记上,“前朝司星监的秘密档案库。”
谢听澜倒吸一口冷气。
“你是说……”
“玄微子潜伏司星监二十年,不可能只为了镜心传承和幽冥之门的秘密。”云璃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一定还发现了别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很可能就藏在山腹的档案库里。”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光:
“我要在离开前,去那里看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关于玄微子背后的势力,关于当年司星监内部还有谁与他勾结,甚至关于……”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关于我父母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才会引来杀身之祸。”
谢听澜沉默了。
他知道云璃说得有道理。这十年,他也一直在想这些问题。玄微子虽强,但单凭他一人,绝不可能在司星监潜伏二十年而不被发现,更不可能布下那么大的局。
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朝中的人?江湖的人?还是……宫里的人?
“我陪你去。”他终于说,“但得叫上老黑。他对幽冥道的了解比我们深,有他在,安全些。”
云璃点头。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云璃没有再哭,也没有再提起凌殊。她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白天练剑,晚上研读从洞窟里找到的前朝典籍,偶尔和谢听澜、黑血老鬼商量进山的路线和计划。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不是变了,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在司星监里,冷静、果决、坚韧的云璃。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更深的东西——那是经历生死、痛失所爱后,淬炼出的冰冷与决绝。
第三天清晨,天还没亮,三人便出发了。
黑血老鬼在前面带路,谢听澜和云璃跟在后面。山路湿滑,晨雾浓重,能见度不足三丈。但黑血老鬼对这里的地形极熟,闭着眼睛都能走。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他们来到断魂崖。
十年过去,这里的栈道已经完全腐朽,只剩下几根锈蚀的铁链在风中摇晃。崖下云雾翻涌,深不见底。
“密道入口在崖壁中间。”黑血老鬼指着下方,“得用绳索下去。”
他从背囊里取出特制的绳索和攀岩工具,将一端牢牢固定在崖边一棵老松的树干上,另一端抛下悬崖。
“我下去过两次。”他说,“第一次是二十年前,跟素心一起。第二次是十年前,玄微子死后,我下去清理幽冥道的据点。”
他看向云璃,眼神复杂:“丫头,你要有心理准备。下面……有些东西,不太好看。”
云璃点头,没有多问。
黑血老鬼率先下去,谢听澜紧随其后,云璃在最后。
崖壁湿滑,布满了青苔。云璃抓着绳索,小心地向下攀爬。她的左腿还有些虚软,但多年的武功底子还在,动作并不慢。
下降了约莫二十丈,黑血老鬼停了下来。
“到了。”
云璃低头看去,只见崖壁上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大约一人高,被藤蔓半遮着,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三人依次钻进洞口。
洞内很暗,黑血老鬼点燃了火把。火光映亮了通道——这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甬道,墙壁平整,地面铺着青砖,虽然积了厚厚的灰尘,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这是前朝司星监开凿的密道。”黑血老鬼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直通山腹的档案库。后来被幽冥道占了,改造成了据点。”
甬道很长,蜿蜒向下。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温度也越低。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壁画——不是司星监常见的星图或符文,而是扭曲的人形、狰狞的鬼脸、还有……献祭的场景。
“幽冥道留下的。”黑血老鬼解释,“他们在这里进行过不少邪恶的仪式。”
又走了约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比镇幽台深处的洞窟还要大上数倍。洞窟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坑边立着九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绑着锈蚀的铁链,铁链另一端垂入坑中,不知连着什么。
更触目惊心的是,洞窟四周,堆满了白骨。
人的白骨。
有些还保持着完整的骨架,有些已经散乱,还有些……明显是被暴力拆解的,骨头上留有啃咬的痕迹。
“这是……”云璃的声音发紧。
“幽冥道的‘养尸坑’。”黑血老鬼的声音嘶哑,“他们在这里用活人炼制尸傀和腐尸。当年我和素心下来时,这里……还是‘活’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素心就是在这里,发现了玄微子与幽冥道勾结的证据。也是在这里……她决定留下来,试图破坏幽冥道的计划。”
云璃握紧了拳。
她仿佛能看到,二十年前,母亲独自站在这尸山骨海之中,面对着无尽的黑暗和邪恶,却依旧挺直脊梁,宁死不屈的样子。
“档案库在那边。”谢听澜指向洞窟另一头。
那里有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司星监的徽记——日月星辰环绕着一面镜子。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
三人走过去。
青铜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四周,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竹简、卷轴、古籍。但很多书架已经倒塌,竹简散落一地,不少已经被虫蛀或受潮腐烂了。
“这里被幽冥道翻过。”黑血老鬼蹲下身,捡起一卷竹简,展开看了看,摇摇头,“重要的东西,估计早就被玄微子拿走了。”
云璃没有说话,她举着火把,在石室里慢慢走着,目光扫过那些残破的典籍。
忽然,她的脚步停在了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个倒下的书架,书架下压着一个铁箱。铁箱不大,但做工精致,表面刻着云纹,锁已经锈死了。
“这个箱子……”她蹲下身,仔细查看,“不是司星监的制式。”
谢听澜和黑血老鬼也走过来。
“确实不是。”谢听澜皱眉,“这花纹……像是宫里的东西。”
云璃心中一凛。
她伸手,尝试打开箱子,但锁锈得太死,根本打不开。
“我来。”黑血老鬼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插入锁孔,捣鼓了片刻。
“咔嚓”一声,锁开了。
云璃深吸一口气,掀开箱盖。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样东西:
一封泛黄的信,信封上写着“素心亲启”,字迹娟秀,是女子的笔迹。
一枚断裂的玉簪,簪头雕刻着精致的莲花。
还有……一幅卷轴。
云璃先拿起那封信,小心地拆开。
信纸已经脆得厉害,她动作很轻,生怕弄碎了。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母亲的字。
“素心吾妹:
见字如面。姊在宫中一切安好,勿念。前日圣上召见,问及栖霞山遗迹之事,姊已按你所说,言其乃前朝司星监寻常遗址,无甚特别。圣上似有疑虑,但未深究。
然姊近日察觉,宫中有人暗中调查你与星河之事,恐与当年淑妃娘娘之死有关。淑妃娘娘薨逝前,曾托姊保管一物,言若她有不测,便将此物交予你。今附于信中,望你妥善保管,切莫示人。
另,玄微子近日频频出入司星监,与监正密谈,所谈内容无人知晓。姊观此人,虽表面谦和,然眼神阴鸷,绝非善类。你与星河在栖霞山,务必小心。
纸短情长,望自珍重。
姊 婉容 字”
婉容?
云璃记得这个名字——林婉容,母亲在宫中的手帕交,也是当年司星监的女官之一。母亲曾提过,这位婉容姑姑待她极好,如同亲姐姐。
信中提到淑妃娘娘——那是凌殊的生母,二十年前离奇暴毙的淑妃!
而淑妃留给母亲的“一物”……
云璃看向箱中那枚断裂的玉簪。
她拿起玉簪,仔细端详。簪子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莲花簪头栩栩如生,但簪身从中断裂,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用力掰断的。
莲花……
她忽然想起,凌殊生前,也有一支莲花簪,是他母妃的遗物。他曾说过,那支簪子是一对,另一支不知所踪。
难道……
“看这个。”谢听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拿起了那幅卷轴,展开。
卷轴上绘着的,不是山水,也不是人物,而是一幅复杂到极致的……星图?
不,不完全是星图。
图中确实有星辰日月,但更多的是各种诡异的符号和连线,构成一个庞大的、令人头晕目眩的阵法。阵法中央,标注着一个地点:
乾元殿。
而在阵法边缘,用朱砂写着几行小字:
“以龙魄为引,镜心为媒,月圆之夜,可开幽冥之门。”
“然此术逆天,需献祭九九八十一纯阴之魂,更需……皇室血脉为祭品。”
“若成,幽冥之主降临,可控天下气运,掌生死轮回。”
云璃的手开始颤抖。
这阵法……这阵法和她记忆中,玄微子在镇幽台布置的,几乎一模一样!
但这里标注的,是乾元殿!
而祭品中,明确写着“皇室血脉”!
“淑妃娘娘……是被献祭的?”她的声音发颤。
谢听澜脸色铁青,缓缓点头:“恐怕……是的。二十年前,淑妃娘娘暴毙,死状诡异,太医查不出原因。现在看来……”
“是玄微子。”云璃咬牙,“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为打开幽冥之门做准备。淑妃娘娘,就是他选中的第一个皇室祭品。”
她看向那枚断裂的玉簪:“而这支簪子,就是淑妃娘娘留给母亲的……证据?”
“恐怕不止是证据。”黑血老鬼忽然开口,他从云璃手中接过玉簪,仔细查看断口,又凑到火把下照了照。
“你们看,簪身是空心的。”
云璃和谢听澜凑过去。
果然,在断口处,能看到簪身内部是中空的,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黑血老鬼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小心地挑开断口。
一小卷薄如蝉翼的丝绢,从簪身中滑了出来。
云璃接住丝绢,展开。
丝绢上,用极细的笔迹,写满了字。
开头的第一句,就让她的呼吸停滞了:
“吾儿凌殊亲启:
若你见此信,母妃已遭不测。害我者,非后宫妃嫔,乃国师玄微子……”
后面还有更惊人的内容,但云璃已经看不下去了。
她的手抖得厉害,丝绢几乎要脱手。
谢听澜连忙接过,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白。
“玄微子……二十年前就在策划这一切。”他的声音发涩,“他害死淑妃娘娘,是为了试验献祭阵法的效果。他接近素心师叔,是为了镜心传承。他潜伏司星监二十年,是为了寻找开启幽冥之门的完整方法……”
他抬起头,眼中是骇然的光芒:
“而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谁?”云璃问。
谢听澜指着丝绢最后几行字:
“玄微子曾言,他所做一切,皆奉‘主上’之命。而那位‘主上’……就在宫中。”
宫中。
当今圣上?皇后?还是……某位皇子?
云璃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如果玄微子背后真的还有人,那么那个人,这十年来,是否还在暗中活动?是否还在谋划着什么?
幽冥道覆灭了,玄微子死了。
但真正的黑手……可能还活着。
“我们必须立刻回京。”她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封信,这支簪子,还有这幅阵图……必须交给该交的人。”
“可是……”黑血老鬼犹豫,“京城现在情况不明,贸然回去,太危险了。”
“正因为情况不明,才更要回去。”云璃的眼神冰冷如刀,“我要看看,十年前那场血与火的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她看向谢听澜:
“师兄,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谢听澜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那火焰不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真相。
为了那些死去的人,该有的公道。
他缓缓点头。
“好。”他说,“我陪你。”
洞窟外,天光已大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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