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那正好,趁热还能涮个火锅。”
苏烬宁甚至还有心情在那方染血的帕子上擦了擦嘴角——帕子边缘已硬结成褐黑薄壳,蹭过下唇时发出极轻的“沙啦”声,像枯叶刮过青砖;指尖捏起案几上那盒在此刻显得格外妖艳的胭脂,对着晨光晃了晃:朱砂混着西域雪莲膏的冷香浮起一缕,盒面釉光流转,映得她指腹一道旧疤泛出青白。
“这一盒,若是送不出去,流的可就是咱们几百号人的血了。”
青鸢没说话,伸手接过胭脂盒。
那盒子是上好的紫檀木,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晨露未散的微凉;盒底那四个微雕的“恭迎圣驾”在光线下泛着讨巧的金芒,指甲轻轻刮过字痕,能触到木纹里沁出的、近乎活物的温润油性。
这四个字,才是给华贵妃下的真正的钩子。
华贵妃不傻,甚至可以说精明。
普通的毒,她有一百种法子验出来。
但她有个死穴——太想赢,太想在回銮的太后面前压沈昭仪一头了。
“告诉她,这是西域雪莲精粹,抹上去能把老树皮滋润成水豆腐。”苏烬宁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眼底的青黑还没散,喉结滚动时牵动颈侧一道细如发丝的旧伤,渗出极淡的铁锈味;手边水晶葡萄的凉意透过瓷碟漫上来,指尖凝着一层薄汗。
“她会验毒,也会找猫狗试,随她折腾。这东西,只有在这个特定的日子,特定的时辰,才会‘活’过来。”
青鸢抿紧嘴唇,将盒子揣入怀中——布料摩擦发出窸窣轻响,像蛇鳞滑过绸缎;转身没入晨雾时,衣角扫过廊柱,带起一缕潮湿的苔藓腥气。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且无聊。
苏烬宁没干坐着,她让人搬了把躺椅放在摘星阁的阴影里,手边是一碟剥好的水晶葡萄:果肉半透明,汁水在碟底聚成一小洼清亮的琥珀色,指尖蘸一点,凉得刺骨。
日头一点点爬高,空气里的燥热开始蒸腾,皮肤表面浮起细密黏腻的汗珠,袖口擦过手腕时留下微痒的灼烧感。
蝉鸣声撕心裂肺,吵得人脑仁疼——不是单一声调,而是三叠浪涌:高音尖啸如银针扎耳,中频嗡鸣似沸水翻滚,低频震颤直抵后槽牙,连躺椅竹编缝隙都在共振。
巳时三刻,宫门那边传来了动静。
远远的,即使不用那双“鬼眼”,也能看见朱雀门大开,那两排金灿灿的仪仗队像一条蠕动的长蛇,缓缓挤进宫墙;金锣余震尚在耳膜里嗡嗡作响,铜铃摇晃的“叮啷”声已提前刺破寂静。
苏烬宁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冰凉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压下了喉咙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味道其实很淡,像铁锈混着陈年宣纸的霉味,却顽固地盘踞在舌根。
华贵妃果然没让她失望。
那辆最为招摇的凤辇旁,华贵妃一身妃色宫装,手里捧着的,正是那盒紫檀胭脂;她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鬓边步摇撞出清脆碎响,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甜腻的茉莉头油味,混着一丝胭脂盒缝隙里漏出的、极淡的雪莲冷香。
蠢货。
苏烬宁吐出葡萄皮,眯着眼看了看天色——阳光已晒得青砖发烫,脚底薄靴底传来微微的软化感。
未时,一天中阳气最盛、日头最毒的时候。
西苑的回廊设计很是讲究,为了采光,这一段路没有任何遮挡。
烈日像泼下来的开水,直愣愣地浇在太后的銮驾和华贵妃手里捧着的那个盒子上;紫檀木盒表面迅速蒸腾起一缕几乎不可见的、带着焦糊甜香的白气。
苏烬宁心里默数。
那一缕红烟升起的时候,美得像是一截断裂的红绸,笔直地撞向天空——没有声音,却让视网膜灼痛,仿佛有滚烫的丝线勒进瞳孔。
这是信号。
胭脂盒的夹层里并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而是高纯度的引火香丸。
只要温度一够,立刻自燃发烟。
“咔哒——”
这声音隔着半个皇宫根本听不见,但苏烬宁脑子里仿佛已经听见那是弩机咬合的脆响,齿轴咬死时金属特有的、令人牙酸的“咯吱”余韵。
下一秒,西苑那边炸了锅。
不是形容词,是真的炸了。
原本用来观赏的雕花回廊栏杆突然翻转,露出了下面狰狞的獠牙——数十具经过改良的神臂弩;弩臂绷紧的“吱嘎”声尚未消散,陶罐碎裂的闷响已劈开空气。
“砰!砰!砰!”
那是苏烬宁特制的“加料”陶弹,里面裹着从药王谷弄来的爆炎粉和粘稠的火油;碎陶片擦着耳际飞过时,带起一阵尖锐的风啸,火油泼溅在青砖上,瞬间腾起一股刺鼻的桐油焦糊味,混着爆炎粉炸开时硫磺与蜜糖交织的诡异甜腥。
黑烟滚滚,火光冲天——热浪扑来时,睫毛都蜷曲了,皮肤像被砂纸反复打磨。
那些藏在銮驾夹层里、原本准备暴起发难的黑衣死士,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被这一波无差别的“热浪”给糊了一脸;有人惨叫,声音却被火舌吞掉大半,只剩断续的、湿漉漉的抽气声。
紧接着,早就埋伏在四周的禁军像一群闻着味儿的狼,从四面八方扑了上去;甲胄碰撞声如急雨砸鼓,刀鞘刮过石阶的“嚓嚓”声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
混乱中,苏烬宁看见一个人影从混乱的凤辇旁扑了出来,那是华贵妃。
她正尖叫着往太后的车驾上爬,指甲在鎏金车辕上刮出刺耳的“吱——”,裙摆被火苗舔舐,发出细微的“噼啪”爆裂声。
“咻——”
一支冷箭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不偏不倚,正中华贵妃的左肩胛;箭簇入肉时闷钝的“噗”声,混着她骤然拔高的、破音的嘶喊,像绷断的琴弦。
力道控制得极好,穿肉过骨,疼得要命,却不伤内脏。
那是青鸢的手笔。
苏烬宁勾了勾唇角,拍了拍手上的葡萄汁——黏腻的凉意尚未散尽,指尖还沾着一点紫红果渍;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靴跟叩击金砖,发出短促而清晰的“嗒”。
“收工。”
暮色四合的时候,坤宁宫里的灯已经点亮了。
苏烬宁坐在凤座上,手里把玩着那个从废墟里捡回来的胭脂盒;盒身灼烫未消,指尖按上去时,能感到炭化木纹下残存的、脉搏般的余温,盒盖边缘残留一星未燃尽的引火香丸,散发出极淡的、类似焚香将熄时的苦甘余味。
盒子已经烧黑了一半,那个“恭迎圣驾”只剩下半个“圣”字,看起来讽刺至极。
脚步声在殿门口停下,随即是一道被拉长的影子投在金砖上。
萧景珩走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未散的硝烟味——不是浓烈的硫磺,而是火药颗粒附着在玄色锦袍上,被体温烘出的、略带金属腥气的干燥焦味。
他没废话,直接将一张沾着血手印的供状甩在案上;羊皮纸摩擦案几发出“沙”的一声,血迹未干,在烛火下泛着暗红油光。
“华氏那个软骨头,还没上夹棍就招了。”
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凉茶,仰头灌下,喉结剧烈滚动,茶水顺着他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凹陷处积成一小汪清亮;“太后勾结北境叛军,死士藏在銮驾夹层里,打算借着回銮大典夺玺。这一出‘火烧连营’,皇后玩得挺溜啊。”
他放下茶杯,身子前倾,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苏烬宁,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用那盒胭脂?若是她不用,你这局怎么破?”
苏烬宁抬眸,左眼深处那抹银光一闪即逝,快得像是错觉;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将那个烧焦的盒子推了回去,语气诚恳得让人想揍她:“臣妾哪知道什么叛军死士?臣妾只是觉得,那胭脂贵得很,华贵妃向来节俭,定是舍不得浪费的。”
“呵。”
萧景珩冷笑一声,显然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光,背影在摇曳的烛火下拉得老长;窗外风掠过焦木断梁,发出空洞的“呜呜”声,像无数幽魂在瓦砾间穿行。
“这局火,烧得是挺干净。”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但这宫里的灰,怕是一时半会儿扫不完了。”
苏烬宁没接话,只是觉得眼皮沉得像灌了铅;那种透支生命后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她淹没——不是虚浮的倦意,而是骨骼深处渗出的、带着铁锈味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发紧。
她缓缓闭上眼,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巡逻甲胄碰撞声,心里却清楚得很——
这哪是扫灰,分明是刚刚开始扬尘。
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还没刺破云层,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就打破了坤宁宫的宁静;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咔、咔”声,像钝刀刮过耳膜,节奏精准得令人心悸。
透过窗缝,只见殿外密密麻麻全是身穿飞鱼服的御前侍卫,领头的正是萧景珩的心腹,手里按着刀柄,面无表情地守住了所有的出口。
名义上,是“护卫皇后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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