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对周嘉敏“锦鲤池改造工程”的处理方式——强制要求“图纸审核制”，虽然让一心想着“快速成功”的小公主颇为郁闷，但效果却立竿见影。至少，陆府的后花园暂时摆脱了沦为“水利工程试验场”的命运。周嘉敏不得不抱着她那漏洞百出的“循环系统”草图，愁眉苦脸地去找府里的老花匠和偶尔来访的工学院学生请教，算是被迫走上了相对正规的“科研”道路，虽然过程注定磕磕绊绊。
而陆明自己，在解决了这场小小的内部风波后，终于可以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他那雄心勃勃的“第一把火”上。
几日后的政事堂扩大会议上，气氛庄重而严肃。与会者除了政事堂的核心官员，还有户部、商部（新设立，负责商业管理和海外贸易）的主要官员，以及……几位面容憔悴、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与卑微的“客人”——来自南唐、吴越、泉漳等仅存割据势力的使者。
这些使者，与其说是来参加会议，不如说是来聆听“最后通牒”的。他们的主子，如今蜷缩在各自最后的地盘上，如同惊弓之鸟，早已失去了任何与大周正面抗衡的勇气和能力。所谓的割据，更像是一种拖延最终审判的鸵鸟策略。
陆明端坐主位，神色平静，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那几位使者身上，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带着一种仿佛在讨论寻常政务般的平和。
“诸位，”陆明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如今天下大势，想必已无需本相赘言。战火纷飞，生灵涂炭，非陛下与本相所愿，亦非天下黎民所盼。”
他先定下了一个“和平”的基调，让几位使者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然，四海分隔，政令不一，商旅受阻，百姓往来不便，亦非长久之道。”陆明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内容却开始触及核心，“为消弭隔阂，促进往来，繁荣商贸，普惠万民，本相与陛下商议，拟推行‘经济一体化’之策。”
“经济一体化？”几位使者面面相觑，对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困惑，同时也隐隐感到不安。吴越的使者胆子稍大，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陆相，何为……经济一体化？”
陆明微微一笑，示意了一下户部尚书。钱尚书如今已是陆明政策的坚定支持者，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书，开始宣读“经济一体化”的核心条款：
“其一，统一货币！自即日起，各境内，须全面停止铸造、流通原有钱币，统一使用我大周‘周元’纸币及官方铸造之银铜辅币！旧币可按官方指定比例兑换，以确保平稳过渡。”
此言一出，几位使者脸色瞬间白了三分！货币乃一国经济命脉！交出货币权，等于交出了最重要的经济主权！这简直是要吸干他们最后一点元气！
不等他们消化这个重磅炸弹，商部尚书接着宣读：
“其二，统一税制！废除各地原有繁杂税目，统一实行大周新定之《商税则例》及《农税减免新规》。设立统一税务司，负责征收管理，确保税赋公平，杜绝盘剥。”
“其三，全面开放市场！拆除各地关卡，允许商品、人员、资本自由流通。大周商人可在各境内自由经商、设厂，各境商人亦可自由进入大周市场，享有同等权利。”
这三条，一条比一条狠！统一货币是控制血脉，统一税制是掌控命脉，全面开放市场则是……赤裸裸的碾压！以大周如今恐怖的工业产能和商业资本，一旦市场完全打开，他们那些脆弱的本土产业，将会如同冰雪遇到烈日，瞬间消融殆尽！
这哪里是什么“经济一体化”？这分明是经济吞并！是用看不见的经济锁链，将他们彻底捆绑，吸干榨尽，最后连皮带骨地吞下去！而且比直接的军事征服更加“文明”，更加让人无法反抗！
泉漳的使者（代表泉漳最后一股军阀）忍不住颤声问道：“陆相……此策……此策是否……是否过于……急切？我等境内民生凋敝，产业薄弱，若骤然全面开放，恐……恐有倾覆之危啊！”
南唐的使者也连忙附和：“是啊，陆相！可否……可否容我等回去禀明主上，徐徐图之？比如先开放部分商品，或者设定一个……过渡期限？”
他们试图挣扎，争取一点缓冲时间，或者说，争取一个稍微体面一点的“投降”方式。
陆明看着他们惶恐不安的样子，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平和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诸位使者，本相理解尔等顾虑。然，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此‘经济一体化’，非为掠夺，实为共享大周发展之红利。统一货币，可免兑换之烦，稳定物价；统一税制，可减百姓负担，促进公平；开放市场，更能引入资金技术，活跃地方经济。此乃互利共赢之举，长远来看，于尔等境内百姓，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稍稍加重：“至于过渡期限……陛下与本相，体恤下情，可给予半年准备之期。半年之内，完成货币兑换、税制接轨、市场开放之所有筹备。半年之后，大周税务司、银行、商队将正式入驻。此乃陛下天恩，亦是……最后的耐心。”
“半年？！”几位使者几乎要晕厥过去。这哪里是过渡期，这分明是最后通牒的倒计时！
陆明不再给他们讨价还价的机会，直接结束了会议：“具体细则，户部与商部官员会与诸位详谈。望诸位回去，妥善禀明，好自为之。”
会议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压抑气氛中结束。几位使者失魂落魄地离去，背影充满了绝望。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开，自然也传到了陆府。
周嘉敏正在她的“听雪轩实验室”（一个被她强行划分出来的小偏房）里，对着她那被老花匠批注得密密麻麻、满是红叉的“锦鲤池循环系统改造图（第三版）”发愁，听到丫鬟们议论相公在政事堂提出了什么“经济一体化”，把那些使者吓得面如土色，她立刻把图纸一扔，好奇心瞬间压倒了一切。
她跑到书房想找陆明问个究竟，却被陈远告知相公正在与户部官员商议要事。她只好缠着陈远，用她那半生不熟的“经济学”知识（主要来自陆明偶尔的解释和她自己的臆测）试图理解。
“陈先生，‘经济一体化’是不是就是把大家的钱都变成一样的？那是不是以后我去……呃，比如去吴越玩，就不用换钱了？直接花‘周元’就行？”周嘉敏觉得这似乎挺方便。
陈远忍着笑，解释道：“公主殿下所言，只是其中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以后所有的生意往来，都要按大周的规矩来，税收也一样。而且，大周的商人可以去他们那里随便开店，他们的商人也能来开封。”
“那不是很好吗？”周嘉敏更加疑惑，“大家都能做生意，多热闹啊！为什么那些使者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陈远想了想，用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说：“殿下，这就好比……咱们陆府厨房做的点心，又好吃又便宜。如果以后允许府里的人随便去外面买点心，甚至允许外面的点心铺子来咱们府里摆摊，您觉得，府里原来那个做得不太好吃还卖得贵的点心师傅，会高兴吗？”
周嘉敏恍然大悟，用力点头：“我明白了！他们是怕自己的‘点心’没人要了！可是……可是做得不好吃，本来就应该改进或者关门呀？不然不是浪费粮食吗？”
她这朴素而直白的逻辑，让陈远一时语塞，只能苦笑着点头：“殿下……所言，也有道理。” 心中却暗道，这朝堂博弈、势力倾轧，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不过，从最终结果来看，似乎……又确实是这个道理。在绝对的质量和价格优势面前，一切保护壁垒都是纸老虎。
而此刻的陆明，正在听取户部关于如何具体落实“经济一体化”，尤其是如何利用这半年时间，通过金融、商业手段进一步削弱对方抵抗能力的汇报。他知道，这第一把火点燃后，对方绝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有所反应。尤其是那个还在金陵抱着诗词歌赋、试图在绝望中寻找一丝慰藉的李煜，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是认清现实，接受这温和的“吞并”？还是……在恐惧和不甘的驱使下，做出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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