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的手还举着,掌心朝上。绿色的光从指尖慢慢退下去,像水一样流走了。他感觉身体里的力气在消失,肌肉不疼了,呼吸也变得平稳。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生态能量用完了,要等十二小时才能再用。”
他没动,站在原地,慢慢把手放下,手掌按进沙子里。沙子是湿的,有点凉。他靠这个感觉提醒自己还在现实中,没有被刚才的力量弄晕。
海面上有十条虎鲸浮着,背鳍围成一圈,像一堵墙,把他和外面隔开。它们不动,也不叫,只是安静地漂着,眼睛时不时看向沙滩。
陈天豪坐在礁石下面,衣服上沾满了泥和海藻。他低着头咳嗽了几声,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袖口。他摸到枪,把枪藏在手腕内侧。
他盯着陈岸的侧脸,手指慢慢移到扳机上。
就在这时,一条虎鲸突然沉下去,尾巴猛地拍打水面。浪花溅起来,打在他身上。他手一抖,枪口偏了。
陈岸睁开了眼。
他看了眼海面,又看向陈天豪的手腕。那里有一点反光,一闪就没了。
他没喊也没动,只是轻轻吹了一声哨。声音很短,几乎被风吹走。
但海里的虎鲸全都转了个身,围得更紧了。
陈天豪咬牙,还是抬起了手。
枪口对准了陈岸的后背。
他刚要扣扳机,远处传来引擎声。
一艘破旧的渔船冲出海雾,船头挂着一串发黑的虎鲸牙项链,在阳光下一闪。驾驶舱里站着周大海,他一只眼睛盯着这边,手里抓着一根粗钢缆。
船没减速,直接撞上浅滩。
“砰!”
船头卡在沙子里,猛地震了一下。周大海跳下来,甩出钢缆,缠住直升机的起落架。螺旋桨发出刺耳的声音,直升机歪歪扭扭地飞走了。
周大海落地翻滚,抽出腰间的渔刀,快步跑到陈岸面前,刀尖指向陈天豪。
“我早说过,动陈岸就是坏渔村规矩!”
声音很大。
陈天豪没动,枪还举着,但手有点抖。
周大海上前一步:“你再敢动一下,我就让你以后坐着轮椅喝鱼粥。”
虎鲸群低吼了一声,整齐划一,像是在回应他。
陈岸站直身子,走到周大海身边,从他肩上拿下毛巾,帮他擦了脸上的泥水。
“谢谢。”他说。
周大海哼了一声:“谢什么,你要是倒了,谁帮我修声呐仪?”
两人并排站着,面对陈天豪。
陈天豪慢慢放下手,把枪塞回袖子。他靠在礁石上喘气,西装皱了,领带歪到脖子后面。
“你们……拦不住我。”他哑着嗓子说,“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在做。”
陈岸看着他:“那你现在想怎样?再找人来杀我?”
“我是想谈合作。”陈天豪说,“五万月薪,车房全包,只要你别再管这些事。”
“闭嘴?”周大海冷笑,“你把毒罐头倒进海里,害了多少人,还好意思谈合作?”
“没人逼他们吃。”陈天豪抬头,“渔民愿意卖,买家愿意买,我只是做生意。”
“这也叫生意?”陈岸摇头,“你连做人的底线都没有。”
“底线?”陈天豪笑了,“你说的是哪年的底线?八三年那会儿,谁有权谁说了算。你一个捡破烂出身的人,凭什么站在这里说话?”
“我不是为了争权。”陈岸说,“我是为了这片海。”
“海?”陈天豪嗤笑,“海不会说话,也不会投票。它救不了你。”
话没说完,一条虎鲸猛地跳出水面,重重砸下。大浪扑上来,把他冲倒在沙地上。
他爬起来,嘴里全是海水的味道。
虎鲸还在围着,没散。
陈岸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海边。他举起右手,掌心对着海面。
虎鲸一只接一只沉下去,最后消失在深蓝中。
海面恢复平静,只有浪轻轻拍岸。
周大海收起刀,插回腰间。他看了一眼陈岸的手,颜色正常了,但指尖还有点白。
“你这手还能用吗?”他问。
“十二小时内不能用力。”陈岸说,“系统在重启。”
“那你还站这儿吹风?”周大海拉他胳膊,“先回村,我让小芹煮姜汤。”
“我不走。”陈岸甩开他的手,“这里还没完。”
“你还等什么?等他再掏枪?”
“我在等证据。”陈岸指着海上的罐头,“这些东西必须捞上来,送去检测。”
“你现在这样,怎么捞?”
“我会想办法。”
“你一个人能想什么办法!”周大海生气了,“你以为你是超人?刚才我要是没听见哨音赶来,你早就死了!”
“我知道你救了我。”陈岸低声说,“但我不能停。”
“为什么?”
“因为我一停,这片海就没人管了。”
周大海盯着他看几秒,忽然笑了:“行,你厉害。那你打算怎么做?靠嘴说?还是指望虎鲸下次再帮你挡子弹?”
“我不指望谁。”陈岸弯腰捡起一块碎玻璃,在沙地上画起来,“我可以找人一起干。渔民、村民,愿意信我的人都可以来。我们自己建检测点,自己运货,不用收购站,也不用靠集团。”
“你疯了吧?”周大海瞪眼,“你知道这要多少钱?要冒多大风险?”
“我知道。”陈岸抬头,“所以我才要现在开始。”
周大海不说话了。
远处,直升机在云边转了一圈,飞远了。
沙滩上只剩他们两个,还有满地垃圾。
“你真的不怕死?”周大海问。
“怕。”陈岸说,“但我更怕看着海变成死水。”
周大海叹了口气,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点了一根,递给他。
陈岸摆手:“不能抽,系统说会影响恢复。”
“你还真当自己是机器?”
“我现在差不多就是。”
两人站着没动。
海风吹来,带着咸味。
周大海忽然说:“我有二十艘船,一直停在码头。以前没人敢用,说是不吉利。现在……我想试试。”
陈岸看向他。
“你要真干,我就跟你干。”周大海吐了口烟,“但有个条件。”
“你说。”
“以后这种事,提前告诉我。别等我听见哨音才赶过来,太远了,万一路上出事,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陈岸点头:“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大海掐掉烟,扔进空罐头里,“现在,先把那些证据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要看到第一份检测报告。”
“明天太晚。”陈岸弯腰捡起一个罐头,“今晚就得送出去。”
“你今晚送什么!你手都抬不起来!”
“我可以找人帮忙。”
“找谁?村里那些见钱眼开的?”
“不是村里。”陈岸望着海面,“是海里。”
周大海愣住:“你不会真想让虎鲸帮你运东西吧?”
陈岸没回答。
他抬起右手,又吹了一声哨。
声音短,清楚。
海面轻轻波动。
一条背鳍慢慢浮出来,停在离岸不远的地方。
它不动,也不靠近,就那样浮着,像在等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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