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果成熟前三天，永恒台的戒备提到了最高级别。
七十二重连环大阵层层嵌套，阵法核心处悬浮着众生剑的投影，剑意如网，笼罩四野。四女各镇一方，萧绝守中央，器痴和药王带领三千阵法师、炼丹师日夜轮值，确保任何异常波动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但最紧张的，是萧辰和林清瑶。
混沌树苗顶端，那颗混沌色的果实已经涨到拳头大小，表面流转着九色光晕，呼吸般明灭。每一次明灭，都有一圈大道涟漪扩散，闻者修为精进，观者法则通透。然而果实散发的道韵越强，林清瑶的状态就越差。
她的冰心诀反噬已到极限，体内像有两军交战——一方是修炼三百年的绝情冰寒，一方是苏醒不久的情感炽热。冰火交锋处，经脉寸寸断裂，又被混沌树苗的调和之光勉强粘合。这个过程循环往复，痛苦如凌迟。
“还……能撑住。”林清瑶盘坐在树苗下，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却沁出豆大汗珠，“果子成熟时，道韵最浓，那是废功的最佳时机。成败……就在那一瞬。”
萧辰坐在她对面，七情之光如溪流般持续注入她体内，勉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他能感受到那份痛苦，也能感受到那份决绝——这个女子，为了抓住一丝“真正活着”的可能，宁愿赌上性命。
“你若撑不住，随时告诉我。”萧辰沉声道，“果子可以不要，圣主可以不成，但人必须活着。”
林清瑶勉强一笑：“这话……可不像一方领袖该说的。”
“领袖也是人。”萧辰看着她，“若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何谈护一方世界？”
林清瑶怔了怔，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在绝情谷三百年，她听的都是“大道无情”“舍小全大”，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情感原来不止是弱点，也可以是……如此沉重的责任与温柔。
就在这时，瑶光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夫君，天机圣殿来人了。不是暗探，是正式使团——天机圣主的第三弟子‘璇玑子’，带着十二位推演仙帝，已在永恒台外百里处等候。”
“天机圣主……”萧辰眼中寒光一闪。就是这个号称中立的推演圣地，暗中操纵中小势力做试探，现在又堂而皇之派使团，所图非小。
“让他们进来。”萧辰起身，“但只能进来三人。另外，开启‘镜像大阵’，把真实树苗隐藏起来，用幻象替代。”
瑶光点头离去。
片刻后，三道身影踏入永恒台。为首的是个青衫中年，手持拂尘，面容清癯，正是璇玑子。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位仙帝，都穿着天机圣殿特有的星纹道袍。
“萧道友，久仰。”璇玑子拱手，笑容温和，“贫道奉家师之命，特来为道友献上一份‘大礼’。”
“哦？”萧辰不动声色，“什么礼？”
“百年平安。”璇玑子一字一顿，“家师承诺，若道友愿意交出世界之果，天机圣殿将联合萧家、绝情谷、以及另外三家圣主级势力，联名向监查司施压，将‘净世重启’推迟百年。这一百年，试验场可安心发展，无人打扰。”
这话一出，永恒台上众人皆惊。
百年平安！对现在的试验场来说，这比任何宝物都珍贵！有了百年时间，以萧辰的天赋和混沌树苗的神奇，突破圣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届时再面对监查司，就有了一战之力。
但代价是……世界之果。
“天机圣主真是慷慨。”萧辰语气平静，“但我不明白，圣主要世界之果何用？以他圣主九品的修为，此果最多锦上添花，不值得付出如此代价吧？”
璇玑子笑容微僵，但很快恢复：“家师推演天机，发现此果中蕴含一丝‘创世本源’，对他突破道主之境或有帮助。至于代价……”他顿了顿，“试验场若被清除，情感进化数据将彻底消失，这对真实仙界也是巨大损失。家师这是在为整个仙界的未来考虑。”
这话冠冕堂皇，却漏洞百出。
瑶光暗中传音：“夫君，他在说谎。我推演他的情绪波动，‘创世本源’部分是真的，但‘为仙界未来’是假的。天机圣主另有图谋。”
萧辰心中明了，表面却露出沉思之色：“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时间考虑。”
“自然。”璇玑子点头，“但家师说了，必须在果子成熟前决定——因为成熟瞬间，道韵冲天，会惊动整个真实仙界。届时各方圣主都会降临，局面就不是天机圣殿能控制的了。”
他取出一枚玉简：“这是家师的‘天机契约’，以大道为证，绝无虚假。道友可慢慢考虑，贫道在永恒台外等候答复。”
三人离去后，永恒台上炸开了锅。
“百年平安！这条件太好了！”一位诸天联盟的长老激动道，“只要萧辰仙皇能成圣主，百年后我们还怕什么监查司？”
“但世界之果可能让仙皇直接突破圣主啊！”另一位反驳，“万一果子被天机圣主拿走，仙皇百年内无法突破怎么办？”
“有了百年时间，以仙皇的天赋……”
“万一监查司不顾天机圣殿施压，强行清除呢？”
争论不休。
萧辰没有参与争论，他走到混沌树苗前，看着那枚即将成熟的果实，又看看树下苦苦支撑的林清瑶，心中有了决断。
“都安静。”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所有嘈杂。
众人安静下来，看向他。
“果子，我不交。”萧辰一字一顿，“原因有三。”
“第一，天机圣主不可信。一个暗中操纵中小势力送死的人，会真心为试验场考虑？他所谓‘百年平安’，很可能是缓兵之计——让我们放松警惕，暗中却另有布置。”
“第二，世界之果不止关系我个人突破。它的道韵能滋养整个试验场，让无数修士突破瓶颈。若给了天机圣主，我们损失的是整整一代人的成长机会。”
“第三——”他看向林清瑶，“有人等着这颗果子救命。在永恒台，每个人的性命都一样重要。我不会用她的命，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林清瑶身体一震，抬头看向萧辰，眼中泛起水光。
众人沉默了。有人觉得萧辰太过感情用事，但更多人心中涌起暖流——这就是他们追随的领袖，一个真正把每个人当人看的领袖。
“可是……天机圣主若恼羞成怒，联合其他势力施压怎么办？”有人担忧。
“那就让他们来。”萧辰眼中闪过锐光，“果子成熟就在今夜子时。传令下去，所有阵法全力运转，所有修士各就各位。今夜，要么我们守住果子，要么……玉石俱焚！”
“诺！”
命令传下，永恒台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夜幕降临。
子时将至，混沌树苗开始剧烈摇曳。那颗世界之果的光芒越来越盛，九色光晕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光环，光环中浮现出开天辟地的景象——混沌初分，阴阳始判，万物滋生。
果香浓郁到实质化，凝成七彩雾气弥漫开来。雾气所到之处，草木疯长，顽石开灵，连阵法符文都变得更加凝实。数位困在瓶颈多年的仙王，当场突破！
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世界之果的光芒突然一暗，果实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中渗出漆黑的液体，液体滴落处，虚空腐蚀，法则崩坏！
“这是……‘万毒本源’？！”药王失声惊呼，“有人给果子下了毒！而且是能腐蚀大道的奇毒！”
众人色变。世界之果若被剧毒污染，不仅失去功效，还可能爆炸，释放的毒性能毁灭整个永恒台！
“是天机圣主！”瑶光瞬间明悟，“他早就暗中做了手脚！若我们答应交易，他会装作‘净化’毒药，让我们欠他大人情；若不答应，果子一炸，永恒台完蛋，他再出手‘抢救’部分精华——无论哪种，他都是赢家！”
好毒的算计！
“能解吗？”萧辰急问。
药王检查后脸色惨白：“万毒本源，无药可解。除非……用混沌树苗的本源之力强行冲刷，但那样树苗会枯萎，果子也会失去大半功效。”
两难抉择。
但更糟的还在后面。
永恒台外，三道冰冷的气息从天而降。那是三尊通体冰晶雕琢般的王座，王座上各坐一人——绝情谷三位圣主，亲临！
“林清瑶，时辰已到。”为首的王座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开口，声音如万载寒冰，“随我等回谷受刑。若敢反抗，此地鸡犬不留。”
三位圣主！而且看气息，都是圣主三品以上！
前有果子剧毒，后有圣主堵门，永恒台陷入绝境。
萧辰却突然笑了。
他看着那枚毒果，又看看三位圣主，眼中闪过明悟：“原来如此……这就是‘考验’。”
“什么考验？”冰岚不解。
“圣主之道的考验。”萧辰走向混沌树苗，“我之前一直在想，白璃前辈留下的传承中，为什么强调‘守护’是起点，‘传承’才是终点。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守护，不是把珍视的东西紧紧攥在手里，而是……敢于放手，敢于信任，敢于把火种传递下去。”
他伸手，按在混沌树苗上。
“你要干什么？！”初惊呼。
“把树苗的本源……全部注入果子。”萧辰平静道，“既然有毒，那就用最纯粹的生命力去冲刷。树苗枯萎了可以再种，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那样你会被毒性反噬！”林清瑶挣扎着站起，“让我来！反正我也要废功了，用我的命……”
“坐下。”萧辰回头看她，眼神温柔却不容置疑，“我说过，永恒台不会用任何人的命去换东西。你的命很珍贵，我的也是，每个人的都是。”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七情维度全开，世界树核心、混沌树种、众生剑灵，所有力量汇聚，化作一道七彩洪流，注入树苗。
树苗剧烈震颤，七彩光芒如潮水般涌向世界之果。毒液与生命之力激烈交锋，果皮上的裂痕越来越多。
而在这个过程中，萧辰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变——他的左半身绽放七彩光芒，生机勃发；右半身却被黑色毒纹侵蚀，迅速枯萎。
“夫君！”四女惊呼，想要上前却被磅礴的力量推开。
三位绝情谷圣主冷眼旁观，为首老者嗤笑：“愚蠢。为了一个注定毁灭的试验场，为了这些虚假的情感，值得吗？”
“值不值得，不是用‘得失’计算的。”萧辰咬牙支撑，声音却依然清晰，“是用‘心意’衡量的。我心甘情愿，那就值得。”
话音落，世界之果轰然炸开！
但不是毁灭性的爆炸，而是如烟花般绽放。漆黑的毒液被七彩光芒包裹、分解、转化，最终化作无数光点洒落。光点落在修士身上，毒性转为补药；落在草木上，枯木逢春；落在大阵上，阵法升华。
而最核心的一团七彩精华，则一分为二——一部分飞向林清瑶，融入她体内；另一部分飞回混沌树苗，树苗虽枯萎，但根系处，一颗新的嫩芽破土而出。
林清瑶浑身剧震。她感觉到那股磅礴而温暖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冰与火的冲突被强行调和，破碎的道基被重塑。绝情诀如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温暖的、充满生机的力量体系。
她的修为开始疯狂倒退——从仙帝巅峰跌到仙皇，再到金仙，再到真仙……最终停在人仙境界。但道基却前所未有的稳固，那是一种扎根于情感、成长于守护的全新大道。
“我……活了。”她喃喃自语，泪水滑落。这一次的泪，是温热的。
而萧辰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半身枯萎，毒纹已蔓延到心口，只有七情之光在苦苦支撑。
三位绝情谷圣主见状，互相对视，同时出手——不是攻击，而是三道冰寒圣力打入萧辰体内，强行封住了毒性蔓延。
“你们……”萧辰愕然。
“别误会。”为首老者依旧冷漠，“我们救你，是因为你证明了情感确实可以创造奇迹。这对绝情谷的‘大道之争’有重要参考价值。所以……”他看向林清瑶，“她可以留下，绝情令作废。但百年之后，若你们渡不过监查司那一关，我们还是会亲自来清除——因为弱者，不配拥有颠覆常理的力量。”
说完，三人化作冰晶消散。
危机暂时解除。
但所有人都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天机圣主的算计落空，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世界之果虽然保住了一半功效，却不足以让萧辰直接突破圣主了。
就在这时，璇玑子的声音突然在永恒台上空响起，充满怨毒：
“萧辰，你很好……竟敢毁我师尊大计！既如此，那就别怪我们无情了。三日之内，天机圣殿将联合监查司、净化教派、万宝楼，四方联军，踏平试验场！百年之约？不必等了，现在就开始净世！”
虚空裂开，一张巨大的金色法旨浮现，上面是四方势力的联合宣告：
【试验场a-9527，情感污染失控，即刻清除。】
倒计时，从百年缩短到了……三天。
永恒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萧辰擦去嘴角黑血，挣扎着站起。他的身体还在崩溃边缘，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三天……足够了。”
他看向众人，看向这片他守护的世界：
“传令诸天，最后一战，就在三日之后。”
“此战，不为苟活，只为证明——”
“我们存在过，我们战斗过，我们……爱过。”
众生剑感应到主人的意志，发出震动诸天的长鸣。
剑鸣中，枯萎的混沌树苗旁，那株新生的嫩芽，悄然长出了第一片叶子。
叶呈七彩，纹如大道。
【下章预告：三日倒计时开始，试验场进入终极战备。萧辰在毒性侵蚀中强行闭关，试图在战前完成最后突破。四女分赴诸天，整合最后的力量。林清瑶以新生之躯，开始修炼前所未有的“有情道”。而真实仙界内，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四方联军只是表象，真正的主使者，竟是那位号称中立的“天机圣主”。他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世界之果，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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