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咋生长的瞬间就挤占了她大部分思绪。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图纸上线条交错的新城轮廓，看到了更合理高效的宫殿布局。
看到了整洁有序，充满活力的街市……
【不过这工程量怕是要吓死人。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啊。工匠，尤其是能看懂复杂图纸的工匠，需求海了去了！
墨家！相里勤和相夫寅这两位大佬必须拉上！还有将作少府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匠人……得想办法忽悠他们一起干，
光靠行政命令怕是不够，得让他们看到好处，激发他们的创造热情……或许可以试着引入更科学的力学结构计算？
尝试用水泥、砖石混合结构提高防火性和耐久性？设计更高效的取暖和排水系统？
对了，还可以搞设计竞赛，有奖征集局部设计方案，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她越想越投入，越想越细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神放空，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未来咸阳蓝图中。
手中的笔无意识的在纸页空白处画起了歪歪扭扭的方块和线条。
厅内的争论不知何时告一段落。
相里勤与老船匠似乎达成了某种妥协，正一起俯身研究海图细节。
玄及那边也有了点进展，确认那干树叶很可能是一种带有辛辣气味的香料植物。
萧何停下了计算，揉了揉眉心。
相里勤直起身，觉得口干，端起茶杯，目光自然的扫向顾念一，想看看这位总揽的少府丞对刚才的争论有何决断或补充。
却见顾念一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却虚焦在远处。
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笑容，手里笔还在纸上乱画。
“顾大人？”相里勤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没反应。
“顾少府？”声音提高了一点。
顾念一依旧沉浸在如何忽悠技术大佬参与重建咸阳宫的思绪里，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眼睛都没眨一下。
相里勤与旁边的萧何对望一眼，都有些无奈。
萧何轻咳一声，唤道：“顾先生？”
顾念一脑子里正演到自己拿着精心准备的新式建筑模型和效果图，向相里勤等人展示，众人被震撼的目瞪口呆。
纷纷表示愿效犬马之劳的精彩桥段，被萧何这一声唤的稍微回了点神，但脑子还没完全从那个情境里切换出来。
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恰好对上相里勤疑惑中带着关切的目光。
相里勤见她总算有反应了，便顺口问道：“顾大人方才神游物外，可是对海船改进或南方探索，另有高见？”
高见？什么高见？
哦，对，刚才在讨论海船和南洋探索……
顾念一的大脑还在处理忽悠墨家大佬的收尾程序，听到高见二字。
又看到相里勤这位墨家大佬本尊就在眼前发问，那根绷着的弦“啪”一下就搭错了。
她都没来得及细想凭着潜意识里的强烈念头，脱口而出：
“高见谈不上，就是在想，怎么说服相里先生您，还有将作少府的诸位大匠，能拿出毕生所学。
陪我一起，把咸阳宫和这咸阳城，好好重建扩建一番。现在的格局，有些跟不上趟了。”
话音落下。
厅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
沉默是今日的咸阳。
相里勤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嘴巴微微张开，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茶水晃出来几滴烫到手背都浑然不觉。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
重建咸阳宫？扩建咸阳城？
我？墨家？陪着你？
刚才还和相里勤争论的面红耳赤的老船匠，此刻眼珠子瞪得溜圆，手里的尺规“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玄及手里的干树叶标本飘然落地。
萧何刚刚端起的茶杯停在唇边，动作僵硬。
他平静且无语的转过头，看向顾念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你是不是热昏头了”的疑问。
就连韩信，此刻也微微挑起了眉毛，目光在顾念一和相里勤之间来回扫视，显然也被这石破天惊的话语震了一下。
顾念一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眨眨眼，看着满屋子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的模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糟了！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还是在这种场合！我怎么当着大佬的面直接说了！完了完了完了……】
顾念一觉得自己在咸阳的房产可以加一套三室一厅，也可能不止。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相里勤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一丝神来，他放下茶杯，手还有点抖，声音干涩：
“顾……顾大人，你方才所言……是重建咸阳宫？扩建咸阳城？”
每一个字都出口的艰难。
老船匠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颤音：“顾少府，这……这可是陛下的宫阙！大秦的都城！岂能……岂能轻言重建？”
他脸上写满了“你疯了吗”的表情。
顾念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得圆下去，而且……
这个念头虽然脱口而出，却并非一时冲动，确实是她深思熟虑过的方向。
她定了定神，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孔，努力让自己显得风轻云淡些：
“诸位，顾某并非妄言，亦非对先人功业不敬。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等皆愿大秦江山永固、盛世长存，方需未雨绸缪，思虑长远。”
她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大秦疆域图旁，手指轻轻划过咸阳的位置。
“咸阳，乃帝国心脏，政令所出，天下所瞻。昔日营造，主在军事防御与威仪彰显。
然今天下一统已近十载，陛下励精图治，新政迭出，农工商学，日新月异。帝都之功能，岂能仍固于旧日？”
她转过身，面对众人：“宫室布局，能否更合政务流转，提升效率？城内街巷，能否更利商贸往来，方便民生？
水火防范，能否更臻完善，以保安全？排水给水，能否更通顺畅达，改善环境？
此非好大喜功，乃顺应时势，使都城形神俱备，内外兼修，方能真正彰显我大秦新朝之气象，亦为后世立下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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