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星祭坛,九层星台巍然矗立,虽历经万载,其由星辰精髓与不朽神玉铸就的基体依旧散发着朦胧而恢弘的星光。祭坛顶端,那根高达百丈的晶莹星柱静静伫立,柱内封印的星河缓缓流淌,仿佛亘古不变。此处,乃是星穹殿乃至整个云梦遗藏中,星辰之力最为纯粹、古老禁制相对完整的庇护所。
沐宁等人历经艰险,重返此地。他们将昏迷的获救祭品安置于祭坛第三层相对平整的区域,由守陵人姜垣与点苍弟子简单照看。而沐宁、苏婉清、叶轻眉三人,则带着那承载着沈孤寒真灵印记的微弱光影,登上了祭坛最顶端的第九层,来到那巨大星柱之前。
此地星光如纱,流淌着洗涤灵魂的宁静道韵,与“次级本源池”绝地的污秽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浓郁精纯的星辰之力,让众人疲惫伤痛的身心都感到一丝舒缓。
“此地星力最盛,且祭坛本身蕴含古国守护意志,应能隔绝外界大部分窥探与侵蚀,为孤寒提供最佳的涅盘环境。”苏婉清仔细感知后,轻声说道。她面色依旧苍白,净魂之力消耗过巨,但眼神却因希望而明亮。
沐宁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包裹着染血碎片与三寸虚影的丝帕,置于星柱基座旁一块天然形成的星辰玉台上。虚影在祭坛星光的照耀下,似乎自发地吸收着周遭游离的星辉,那灰蒙蒙的光泽中,点点星芒流转的速度隐隐加快了一分。
“我们需为他护法,并持续以温和之力滋养,助其稳固真灵,加速涅盘。”沐宁盘膝坐下,流云剑横于膝上,开始调息,将自身修炼多年的精纯剑元与云梦血脉气息,化作涓涓细流,缓缓注入那虚影之中。她的剑元清冽刚正,血脉气息古老尊贵,对那虚影而言,如同故乡的呼唤与同源的支撑。
苏婉清亦在另一侧坐下,玉笛轻握,并非吹奏,而是将体内恢复了些许的净魂本源,以最柔和的方式释放,形成一层纯净温润的光晕,笼罩住虚影。净魂之力能净化残存邪秽,抚平真灵躁动,守护其意识清明,在这重生过程中至关重要。
叶轻眉修为稍逊,但她手持那枚云梦玉佩,玉佩清光与祭坛星光共鸣,她借此引导更为磅礴温和的星辰之力,汇入沐宁与苏婉清的力量流中,共同滋养虚影。
守陵人姜垣、姜石、姜雨三人,则在第八层祭坛上,以三角方位坐下,各自取出传承的古朴石符,口中吟诵起低沉古老的守灵祷文。祷文声与祭坛本身的脉动隐隐相合,引动更深的星力汇聚,并在外围布下一层淡淡的、带有守护与隐匿效果的星辉结界,以防万一。
时间,在这静谧而庄严的守护中缓缓流逝。祭坛之上,唯有星河流淌的微光与众人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置于玉台上的虚影,在得到持续而精纯的能量滋养后,终于开始了明显的变化。最初,它只是微微涨缩,如同呼吸。随后,表面的灰暗色泽逐渐淡化,内部那混沌气流与星辉的交融景象越发清晰可见。那三寸高的人形轮廓,也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丝一毫地变得凝实。
一日,两日……转眼便是七日过去。
这七日间,那虚影已从最初近乎透明,变得有了玉石般的温润质感,虽依旧小巧,却已然能看清沈孤寒模糊的五官轮廓,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他的生命波动与意识涟漪。它仿佛一个正在母体中孕育的胚胎,贪婪而有序地吸收着来自祭坛、来自同伴、来自血脉的一切养分,进行着深层次的重构与升华。
沐宁、苏婉清等人不眠不休,持续输送着力量。她们自身的消耗也极大,但无人退缩,反而因虚影的每一点变化而充满欣喜与期待。那些获救祭品中,也有几人陆续苏醒,在了解情况后,自愿贡献出微薄之力,或帮忙警戒,或收集祭坛周边相对安全的星辰结晶,以供众人恢复。
第七日深夜,祭坛上方的星穹殿“天空”,那模拟的星河格外璀璨。星柱内的星河流淌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些许。
突然,那玉台上的光影停止了涨缩,陷入一种绝对的静止。紧接着,一股奇异而微弱的吸力从中传出!这股吸力并非针对沐宁等人输送的力量,而是直接引动了万星祭坛本身,以及星柱内那条封印星河!
“嗡——!”
整座万星祭坛,微微震颤了一下!九层星台上所有古老的星辰符文,次第亮起柔和的光芒!星柱内的星河更是光芒大放,分出一道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星辉光带,如同百川归海,主动涌向那三寸光影!
这景象,仿佛触动了某种古老的传承机制,又像是沈孤寒涅盘中的真灵,本能地与这古国圣地产生了最深层次的共鸣!
沐浴在陡然暴涨的星辰光辉中,那三寸光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拉长!一尺、两尺、三尺……渐渐恢复成正常人形大小!光影的轮廓也彻底清晰,正是沈孤寒的模样,只是通体由纯净的星光与混沌气流构成,宛如一尊琉璃星神像,双目依旧紧闭。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星光混沌之躯内部,开始响起低沉而玄奥的“道音”,仿佛有星辰在诞生与湮灭,有混沌在开辟与归墟。其胸口位置,一点微光尤其明亮,隐约可见一个极其复杂、不断演化的小型混沌旋涡在缓缓旋转,旋涡中心,有一点星芒永恒不灭——那正是他混沌道基与真灵核心重铸的显化!
“道基重凝,真灵化形……这是涅盘最关键的一步!”姜垣在下方激动低语。
沐宁与苏婉清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喜与凝重。她们能感觉到,自己输送的力量已被那星光混沌之躯自主接纳、融合,不再需要刻意引导。两人缓缓收功,但仍保持高度警惕,护持在侧。
星光混沌之躯静静矗立,疯狂吸纳着祭坛汇聚而来的浩瀚星力。其身躯越来越凝实,散发出的气息也从最初的微弱,逐渐变得浑厚、深邃,带着一种新生的蓬勃与古老沧桑交织的奇异特质。那股独属于沈孤寒的、融合了孤煞、混沌、星辰乃至一丝“吞噬”真意的独特道韵,开始重新弥漫开来。
这个过程又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翌日晨曦第一缕光芒(星穹殿模拟的天象)洒落祭坛时,那具星光混沌之躯,已然凝实如同真正的血肉之躯,肌肤莹润,隐有宝光,黑发如瀑,静静垂落。只是依旧紧闭双目,仿佛沉眠。
突然,他胸膛那混沌旋涡中心的不灭星芒,猛地炽亮了一瞬!
紧接着,那双紧闭了七日七夜的眼眸,倏然睁开!
眸中,再无往日的冰冷锋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生般的清澈,却又在清澈深处,蕴藏着浩瀚星河流转、混沌生灭的无穷景象。目光扫过,仿佛能洞穿虚妄,照见本源。
他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星光流转的双手,又抬头,望向守护在身旁、眼中含泪却绽放出无限欣喜的沐宁与苏婉清,以及稍远处激动不已的叶轻眉和守陵人。
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温和笑意,在他唇角缓缓漾开。这笑意,驱散了涅盘重生的疏离感,重新连接起过往的所有羁绊。
“姐,婉清,轻眉……诸位,辛苦了。”沈孤寒开口,声音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洗尽铅华后的沉静与力量感。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星光混沌之躯随之流淌,仿佛与这具新生的躯体完美融合。
“孤寒!”苏婉清再难抑制,上前一步,却又怕惊扰他,停在半步之外,泪水涟涟。
沐宁也站起身,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叹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触手温热坚实,并非虚幻):“回来就好。”
沈孤寒对她们微微颔首,目光中充满感激。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这具新生的躯体,不仅完全恢复了之前的修为,甚至因祸得福,在涅盘过程中得到了淬炼与升华!混沌道基更加圆融稳固,与星辰之力的结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密程度,甚至那一丝炼化的“吞噬”真意也完美融入,成了道基的一部分特性。神魂之力更是蓬勃旺盛,远超往昔,心灯意志愈发凝练璀璨。
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血脉、对“幽蚀”本质、对混沌与星辰大道的理解,都因这次生死涅盘与最后时刻直面大祭司本源而有了质的飞跃。许多过往修炼的滞涩处豁然贯通,《孤星秘典》的后续推演,混沌道基的演化方向,都在心中有了更清晰的蓝图。
他稍稍运转灵力,周身顿时浮现出淡淡的灰蒙蒙星辉,一股包容、浩瀚、又带着寂灭与新生意蕴的气息自然流露,虽未刻意施压,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威严与深不可测。
涅盘初醒,破而后立,道行精进!
然而,沈孤寒并没有沉溺于重生的喜悦。他目光很快变得锐利起来,抬头望向祭坛之外,那片依旧被“幽蚀”阴影笼罩的遗藏深处。
“我‘沉睡’了多久?外界情况如何?大祭司……可有异动?”他沉声问道。
沐宁迅速将这几日的情况告知:他们退守祭坛后,外围虽有零星被污染的怪物游荡,但并未遭受大规模攻击。大祭司的意志似乎因受创而暂时收缩,但整个遗藏的气氛依旧压抑,那种“蚀域同化”的进程虽被沈孤寒最后干扰,却并未停止,只是速度似乎减缓了。蚀心使等人逃回深处后,也再无动静,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沈孤寒静静听着,眼神深邃。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只见一点微光自他眉心浮现,缓缓飘落掌心,化作一枚小巧玲珑、通体晶莹、内部有微型星河与混沌气旋流转的玉玦虚影——这正是“心钥”玉玦彻底破碎后,其核心灵性与沈孤寒真灵融合,涅盘重生后形成的一道新的“本源印记”!它保留了“心钥”对古国禁制与那被封印火种的感应能力,更是沈孤寒此刻混沌星辰道基的一种外在显化。
通过这道本源印记,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遗藏深处,那股属于大祭司幽无涯的恐怖意志,虽然蛰伏,却如同受伤的凶兽,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积蓄着更猛烈的反扑。而那点被自己封印的纯净火种,则如同一盏风中的残灯,在黑暗侵蚀下摇曳,但封印依旧在顽强地发挥着作用。
“我们的时间不多。”沈孤寒握紧掌心,玉玦虚影融入体内,“幽无涯绝不会善罢甘休。他需要我的混沌道基与血脉完成最终蜕变,也需要那团火种补全本源。此次受挫,只会让他更加疯狂,手段也可能更加酷烈直接。”
他看向众人,目光坚定:“我们必须在他彻底恢复、或采取更极端手段之前,离开遗藏,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并找到能真正克制甚至消灭他的方法。我涅盘时,对‘幽蚀’本质与混沌之道有所明悟,或许……《孤星秘典》的终极篇章,以及彻底净化‘幽蚀’的关键,就藏在云梦古国最终极的传承——‘云梦天宫’之中。”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外界三大派的后院起火,北域的暗流,‘幽影阁’的活动……这一切,恐怕都与幽无涯爪牙的布局有关。我们必须将真相带出去,警示各方,否则,一旦幽无涯彻底苏醒,或者其爪牙完成某种献祭或召唤仪式,整个北域,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都可能面临一场浩劫。”
众人闻言,神色皆凝重无比。经此一役,他们深知沈孤寒所言非虚。那幕后黑手的真面目与可怕程度,远超想象。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离开遗藏?光门入口早已被邪阵扭曲,星穹殿的其他出口,恐怕也布满陷阱。”叶轻眉问道。
沈孤寒望向祭坛中央那根巨大的星柱,眼中星辉流转:“万星祭坛,本就是古国沟通星穹、进行超远距离传送的核心枢纽之一。虽然大部分功能已损,但核心阵纹犹在。我涅盘时,与此地本源感应加深,或许可以尝试激发其残余的传送之力,锁定遗藏外围相对安全的坐标,送我们出去。”
他看向姜垣:“姜老,还需您与守陵一脉的秘法相助,共同定位、稳定通道。”
“义不容辞!”姜垣郑重应下。
涅盘初醒,便面临更艰巨的挑战与更辽阔的战场。但此刻的沈孤寒,已非昔日。混沌重生,星辉淬体,逆鳞已具,只待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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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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