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院位于唐门内城的西侧，是一排独立的青瓦小院，环境清幽，与外面机关运转的嘈杂声隔绝开来。每座小院都有独立的围墙，院内种着几丛修竹，墙角摆放着石制灯盏，檐下挂着古朴的风铃，夜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苏念推开院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院内有三间厢房，正厅居中，左右各一间卧室。陈设简洁而精致，桌椅皆是上好的楠木，墙上挂着山水画，桌上摆着青瓷茶具。
“这里不错嘛。”墨小雨放下行李，环顾四周，“唐门对客人倒是周到。”
林晚走到窗边，推开木窗，窗外是一片小小的庭院，可以看到远处高耸的机关塔楼轮廓。她轻声道：“越是周到，越说明规矩森严。我们得小心行事。”
苏念点了点头，将背上的布包放在桌上。布欧轻盈地跳上窗台，蜷缩在角落，湛蓝色的眼睛半眯着，耳朵却微微转动，显然在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小雨，”苏念看向墨小雨，“你对唐门了解多少？除了同源分家的历史，还有别的吗？比如他们的内部结构，重要人物，或者……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墨小雨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说：“唐门内部分为‘内堂’和‘外堂’。外堂负责对外事务、经商、采购材料这些；内堂才是核心，又分为‘机巧’、‘暗器’、‘毒术’、‘情报’四部。我们这次见到的那位唐冷执事，应该属于外堂。”
“至于重要人物……”她掰着手指，“门主唐静秋，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据说三十年前就已经是第八境巅峰的修为，而且机关术和暗器造诣极高。副门主唐烈，主管内堂机巧部，脾气火爆但技艺精湛。还有毒术部的唐幽长老，是个神秘的老太婆，很少露面。”
“最近……”墨小雨蹙眉，“我出发前听族里长老提过一嘴，说唐门最近好像得了件‘古物’，正在秘密研究，具体是什么不清楚。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来，会不会和那面黑旗有关？”
苏念若有所思：“有可能。如果黑袍人真的和唐门有关，那黑旗很可能就是他们说的‘古物’。”
林晚走过来，轻声说：“但是我们不能直接问。墨家和唐门虽然没仇，但分家千年，各自发展，关系其实很微妙。如果我们贸然打听唐门的秘密，不仅得不到答案，还可能引起怀疑，影响小雨和家族的关系。”
“对。”墨小雨点头，“所以只能暗中调查。好在墨门大典期间，各派都会有一些交流活动、技艺展示，我们可以借机观察，寻找线索。”
苏念沉吟片刻：“今晚先休息，明天大典正式开始后见机行事。另外……”他看向窗外，“我总觉得，从我们进入唐门开始，就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布欧“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墨小雨脸色微变：“难道是唐门的人？他们发现什么了？”
“不一定。”苏念摇头，“也可能是其他势力的眼线。别忘了，除了我们，还有黑袍人背后的长生组织。如果他们真的和唐门有联系，那我们的到来，很可能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气氛一时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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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完全降临。
唐门内城的灯火渐次亮起，但与普通城市不同，这里的灯光大多是幽蓝色的——那是机关术驱动的“冷光石”发出的光芒，比烛火稳定，也更节省能源。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巡逻的唐门弟子走过，脚步轻捷，目光锐利。
客院正厅内，苏念三人简单用过唐门弟子送来的晚餐——几样精致的蜀地小菜，味道不错，但三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苏念”墨小雨放下筷子，犹豫了一下，“你说……浩然他……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压在每个人心里，只是没人敢先开口。
苏念沉默良久，才缓缓说：“我相信他还活着。”
“为什么？”墨小雨眼睛微红，“雨薇姐不是说，他进了无间裂隙，从来没有人出来过……”
“因为他是钟浩然。”苏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答应过要找到刘雯，就一定会做到。哪怕是无间裂隙，哪怕是十八层地狱，他也会爬出来。”
林晚轻轻握住苏念的手，温热的触感传来。她没说话，但眼神里是同样的相信。
墨小雨擦了擦眼角，用力点头：“嗯！我也相信！”
就在这时，布欧忽然抬起头，耳朵竖起，湛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
“怎么了？”苏念立刻警觉。
布欧轻盈地跳下窗台，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几秒后，它回头“喵”了一声，声音很低，带着警告的意味。
有人来了。
苏念做了个手势，林晚和墨小雨立刻会意，装作继续吃饭闲聊的样子。苏念则起身走到门边，看似随意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唐门弟子。
一男一女，都穿着黑色劲装，袖口绣着银色的暗器纹路。男的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普通但眼神精亮；女的看着稍小一些，扎着利落的马尾，腰间挂着一排飞刀皮套。
两人见门突然打开，显然愣了一下，随即抱拳行礼。
“打扰了。”男弟子开口道，“在下唐青，这是师妹唐芸。奉唐冷执事之命，前来告知各位贵客，明日辰时，墨门大典将在‘天工殿’正式开幕，请各位准时前往。”
“另外，”唐芸补充道，“唐门内有些区域是禁地，比如后山的‘机枢谷’、‘毒瘴林’，还有内堂的‘藏兵阁’、‘秘药房’。请贵客切勿误入，以免发生危险。”
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有些地方，不能去。
苏念拱手还礼：“多谢告知，我们记下了。”
唐青点点头，目光在屋内扫了一眼，在林晚和墨小雨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蹲在苏念脚边的布欧，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没多问。
“那就不打扰了。”两人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苏念关上门，眉头微蹙。
“他们真的只是来传话的？”墨小雨小声问。
“传话是真，”苏念走回桌边，“但顺便观察我们也是真。那个唐青，目光很锐利，一直在打量我们每个人，包括布欧。”
林晚轻声说：“这说明唐门对我们的到来，确实有警惕。”
“正常。”苏念坐下，“我们是外来者，而且是跟着墨家来的。唐门这种封闭的宗门，对外人天然有戒心。”
布欧跳回窗台，继续假寐，但耳朵依旧竖着。
夜渐深。
墨小雨回自己房间休息了。林晚洗漱后，也进了卧室。苏念却睡不着，他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手中把玩着那枚已经裂开的黑色骨片。
浩然……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无间裂隙……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便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咔嚓”声。
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苏念瞬间警觉，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往外看——
月光下，客院围墙的阴影里，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速度极快，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苏念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回头看了一眼布欧，布欧已经睁开了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幽光，显然也察觉到了。
苏念做了个“待着”的手势，示意布欧留在屋内保护林晚和墨小雨。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闪身出去，反手轻轻带上。
夜风微凉。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竹影摇曳，风铃轻响。
苏念收敛气息，将星力运转到双目，破妄金瞳悄然开启。虽然不敢全力施展以免引起注意，但足以让他在黑暗中视物如昼。
他走到刚才黑影出现的位置，蹲下身。
地上有几片竹叶，其中一片上，有一个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脚印。
脚印不大，鞋底纹路很特别，不是普通的布鞋或运动鞋，而是一种交织的网格状——像是某种特制的软底靴。
唐门弟子穿的靴子？
苏念仔细回忆，傍晚见到的唐青唐芸，还有白天在街上看到的唐门弟子，似乎都是统一的黑色软底快靴，但鞋底纹路他没注意。
他伸手摸了摸那片竹叶，指尖传来微弱的、几乎散尽的能量波动。
是一种阴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能量。
很熟悉。
黑袍人的能量！
苏念心中一凛。
果然，黑袍人真的和唐门有关！而且，对方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院墙高约两丈，对修行者来说不算什么。黑影应该是翻墙进来的，但为什么？只是为了窥探？还是有别的目的？
苏念犹豫了一下，决定追出去看看。
他轻身一跃，翻上墙头，伏低身体，向外张望。
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后巷，青石板路，两侧是高墙。月光洒在路面上，泛着清冷的光。
没人。
但苏念的破妄金瞳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能量轨迹——那股阴冷能量离开的方向，是往东。
东边……根据白天进城时的印象，东边似乎是唐门内堂的方向，也是后山的方向。
苏念从墙头跃下，落在巷子里，悄无声息地沿着能量轨迹追去。
他的速度不快，但很稳，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星力内敛，只维持破妄金瞳的最低消耗，整个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
穿过几条小巷，绕过几处机关哨塔——那些塔楼上有微弱的能量波动，应该是警戒机关，苏念都小心避开了。
越往东，建筑越少，道路越偏僻。两侧开始出现山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和泥土气息。
能量轨迹在一处岔路口消失了。
苏念停下脚步，皱眉观察。
左边一条路通向一片竹林，竹影森森，看不到尽头。右边一条路蜿蜒向上，似乎是上山的路，路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个大字：
禁地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机枢谷重地，擅入者严惩。
就是这里。
黑袍人进了禁地。
苏念站在路口，心中权衡。
进，还是不进？
进，可能找到黑袍人的线索，但也可能触犯唐门规矩，引发冲突。更重要的是，这里既然是禁地，肯定有机关陷阱，甚至可能有唐门高手坐镇。
不进，就错过这个机会。对方既然已经盯上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几秒后，苏念做出了决定。
他选择上山的路。
但没走主路，而是钻进路旁的树林，从侧面迂回前进。这样虽然难走，但更隐蔽，也能避开可能设在主路上的机关。
树林很密，枝叶茂盛，月光只能透下零星的光斑。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但苏念控制着力道，几乎不留痕迹。
他一边前进，一边用破妄金瞳仔细观察。果然，树林里也不安全——有些树上挂着几乎看不见的细丝，应该是触发机关；有些地方的地面颜色略有不同，可能是陷阱；还有几处，树干的纹路不太自然，像是伪装过的警示机关。
唐门的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
苏念小心翼翼，避开所有可疑之处，缓慢而坚定地向山上摸去。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树林尽头，是一处山谷的入口。
谷口被两座陡峭的山崖夹着，宽不过三丈。谷口处立着一座巨大的金属门楼，门楼通体乌黑，由无数齿轮和连杆构成，此刻正缓缓转动，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咔哒”声。
门楼上方，悬挂着一块金属匾额，上书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机枢谷
谷口没有人看守，但苏念能感觉到，那座门楼本身就是一件强大的机关造物。一旦有未经许可者靠近，恐怕会立刻触发攻击。
他躲在树林边缘的阴影里，仔细观察。
门楼在缓缓转动，齿轮咬合，连杆伸缩，看似杂乱，实则蕴含着某种精妙的规律。苏念看了一会儿，发现门楼的转动周期大约是三十息，每三十息，齿轮会有一个短暂的停顿，所有连杆会收缩到最小体积。
那个停顿，大概只有一息的时间。
如果能在那一瞬间穿过门楼……
但风险太大。谁知道门楼里面还有没有别的机关？而且，黑袍人的能量轨迹到这里就彻底消失了，对方是怎么进去的？难道有特殊的通行方法？
就在苏念思索时，谷内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金属摩擦的“吱嘎”声，还有隐约的人声。
苏念心中一紧，立刻屏住呼吸，将气息收敛到极致，整个人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几秒后，门楼内的齿轮转动加速，门楼中央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不是正常的门，而是齿轮重组后形成的通道。
三个人从里面匆匆走出来。
为首一人，穿着黑袍，兜帽遮脸，身形瘦高——正是之前窥探客院的那个黑影！
他身后跟着两个唐门弟子，都穿着内堂的服饰，腰间挂着机巧部的令牌。两人脸色不太好看，其中一人低声抱怨：“……说了不能急，那东西的能量极不稳定，强行催动只会反噬！”
黑袍人脚步不停，声音沙哑：“时间不多了。‘上面’催得紧，必须在大典结束前完成初步激活。”
“可这也太冒险了！”另一个唐门弟子说，“刚才要不是唐幽长老及时出手，整个祭坛都可能炸了！”
“唐幽那边我会去说。”黑袍人冷冷道，“你们只管按计划进行。明天大典开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天工殿，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门楼外。
黑袍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山谷深处，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上古遗宝……嘿，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说完，他转身，带着两个唐门弟子，朝山下走去。
苏念躲在阴影里，心跳如擂鼓。
黑袍人、唐门弟子、上古遗宝、祭坛、激活……
这些词串联起来，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唐门内部，确实有人和黑袍人勾结，正在秘密研究那面黑色大旗！而且，他们计划在墨门大典期间，完成某种“激活”！
等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苏念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没有贸然跟进山谷——门楼还开着，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而且对方刚离开，现在进去太危险。
他记住黑袍人离开的方向，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入树林，沿着来路返回。
必须尽快告诉林晚和墨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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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院时，已经是后半夜。
苏念翻墙入院，轻手轻脚推开正厅的门。
厅内，林晚和墨小雨竟然都没睡，两人坐在桌边，桌上点着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晕映着她们担忧的脸。
布欧蹲在桌上，看到苏念回来，“喵”了一声。
“苏念！”林晚立刻起身，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吧？我们发现你不见了，正要出去找……”
墨小雨也松了口气：“吓死我们了！你去哪儿了？”
苏念关上门，走到桌边坐下，压低声音：“我发现黑袍人了。”
他将今晚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林晚和墨小雨的脸色都变了。
“果然……”墨小雨握紧拳头，“唐门内部真的有人和黑袍人勾结！难怪那些黑袍人的暗器手法那么像唐门！”
林晚蹙眉：“他们说的‘上古遗宝’，应该就是那面黑旗。‘激活’……难道那面旗子还有什么特殊功能？”
“很有可能。”苏念沉声道，“之前黑袍人用那面旗子布‘地缚拘灵阵’，能汇聚阴气，操控阴魂。如果完全激活，威力恐怕更可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墨小雨问，“直接告诉唐门高层？可我们没有证据，而且……如果唐门高层里也有人参与呢？”
苏念摇头：“不能直接说。一来没证据，二来会打草惊蛇。我们现在只知道有黑袍人和两个内堂弟子勾结，但背后还有没有更高层的人，不清楚。贸然举报，可能反而让我们陷入危险。”
“那……”林晚看着苏念。
“等。”苏念说，“等明天大典开始。黑袍人说，大典期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天工殿，那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也就是说，他们会在明天动手。”
“我们趁机盯着。”墨小雨眼睛一亮，“大典那么多人，我们混在人群里，找机会跟踪黑袍人，找到他们的秘密据点！”
“对。”苏念点头，“但必须小心。黑袍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今晚的窥探就是证明。明天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他们监视之下。”
林晚轻声说：“我们可以分头行动。大典活动很多，总有他们注意不到的时候。”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天色微亮，才各自回房休息。
但谁也睡不着。
苏念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暗转明，心中思绪万千。
黑袍人、唐门、黑旗、长生组织……这些线索终于开始交织在一起。
而浩然……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无间裂隙，真的无人能出吗？
苏念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钟浩然那张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
“浩然，等着。我会找到真相，然后……去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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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天光大明。
唐门内城钟声长鸣，回荡在山谷之间。
墨门大典，正式开始了。
苏念三人换好衣服——墨小雨穿着墨家的深蓝色礼服，苏念和林晚则穿着相对简单的常服，但料子做工都很讲究，以示对主人的尊重。
布欧蹲在苏念肩头——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布欧体型小，蹲在肩上不显眼，但关键时刻能发挥大作用。
走出客院，街道上已经热闹起来。
除了墨家的人，还有其他受邀前来的宾客——玄门各派的代表、一些与唐门有交情的散修、甚至还有几个穿着西装的外国人，据说是海外华人修行世家的代表。
人流朝着城中心的天工殿汇聚。
天工殿是唐门最大的建筑，殿高九丈，通体由青铜和黑铁铸造，殿顶有七十二个大小不一的齿轮缓缓转动，发出低沉而和谐的机械轰鸣。殿门前有三十六级台阶，每级台阶两侧都立着机关兽雕像——龙、虎、豹、鹰，栩栩如生，眼珠转动，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苏念三人随着人流走上台阶，进入大殿。
殿内极其宽敞，足以容纳上千人。正中是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坛上供奉着两尊雕像——左为墨家始祖墨子，右为唐门始祖历史上是墨家“术”派的开创者，但唐门尊为始祖。两尊雕像相对而立。
象征着同源，也象征着分歧。
祭坛前方，已经摆好了数十排座椅。前排是主宾席，坐着墨家长老团、唐门高层、以及其他重要宾客。后排则是普通宾客和唐门内堂弟子。
苏念三人被引到墨家席位的中段坐下。
他目光扫过全场，很快找到了目标——
在前排唐门席位的末端，坐着那两个昨晚见过的内堂弟子。他们神色如常，但眼神不时瞟向殿门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人。
黑袍人还没出现。
唐门高层陆续入场。
门主唐静秋走在最前。她看起来四十许人，实际年龄肯定不止，但保养得极好，面容端庄，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她穿着一身暗紫色的长裙，裙摆绣着精致的机关纹路，行走间，裙摆上的纹路竟然会微微发光，显然不是凡品。
副门主唐烈紧随其后，是个红脸膛的魁梧大汉，浓眉大眼，声若洪钟，正和旁边的人大声说笑。
再后面是几位长老，其中有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袍的老妪，满头银丝，面容枯槁，眼神阴鸷——应该就是毒术部的唐幽长老。她走路很慢，拄着一根蛇头拐杖，所过之处，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让开一些。
所有高层落座后，钟声再鸣九响。
大典司仪——一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唐门长老——走上祭坛，朗声道：
“吉时已到！”
“墨门大典，启——”
话音落下，祭坛上的两尊雕像忽然动了起来！
不是真动，而是雕像内部机关运转，手中的器物缓缓抬起，在空中虚画一圈。一边画出的圆形和另一边画出的方形，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规整的几何图案，图案中心，浮现出两个古朴的大字：
兼爱
非攻
这是墨家理念。
紧接着，图案变化，又浮现出另外两个字：
精工
制器
这是唐门理念。
两行字在空中并列，熠熠生辉。
全场肃然。
司仪继续念诵祭文，内容无非是缅怀先贤，追思同源，展望未来之类的套话。但仪式感很足，所有人都安静聆听。
苏念的注意力却不在祭文上。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殿门方向。
终于，在祭文念到一半时，一道黑袍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外的阴影里。
兜帽遮脸，身形瘦高。
正是昨晚那个黑袍人。
他没有进殿，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在观察殿内情况。几秒后，他对着殿内某处做了个细微的手势。
苏念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是那两个内堂弟子。
其中一人微微点头，然后起身，装作要去方便的样子，悄悄离开了座位。
黑袍人随即转身，消失在殿外。
机会来了。
苏念对林晚和墨小雨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我出去跟着。你们留在这里，注意另外那个弟子的动静。”
林晚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小心。”
墨小雨点头：“放心，这里有我们。”
苏念起身，同样装作要去方便，沿着侧面的通道，悄然离席。
他的动作很自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大典仪式冗长，中途离席的人不少。
走出天工殿，阳光有些刺眼。
殿外人不多，只有几个唐门弟子在值守。那个内堂弟子已经走远了，正朝着东边的方向——正是昨晚机枢谷的方向。
苏念远远跟着，保持安全距离。
对方似乎很警惕，走一段就回头看一眼，还故意绕了几圈。但苏念的跟踪技巧也不差，加上破妄金瞳的辅助，始终没被甩掉。
穿过几条街道，离开热闹区域，又到了昨晚那片偏僻的后山区域。
内堂弟子在一处岔路口停下，左右张望。
苏念立刻闪身躲到一堵墙后。
几秒后，另一道身影从树林里走出来——正是黑袍人。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声音太小，苏念听不清。然后，他们一起朝机枢谷的方向走去。
苏念正要跟上，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是唐芸。
那个昨晚来传话的唐门女弟子。
她扎着马尾，腰间飞刀皮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念。
“苏公子，”她语气轻松，“大典正在进行，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迷路了吗？”
苏念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不动声色，拱手道：“原来是唐芸姑娘。确实，唐门内城道路复杂，我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
“哦？”唐芸挑眉，“那可真巧。这儿离禁地可不远了，苏公子再往前走，怕是要触犯规矩了。”
“多谢提醒。”苏念微笑，“我这就回去。”
“不急。”唐芸却拦在他面前，“既然来了，不如我陪苏公子走走？正好，我也要去机枢谷那边办点事，顺路。”
她的眼神很清澈，但苏念能感觉到，那清澈底下藏着审视和警惕。
这个唐芸……是真的碰巧遇到，还是故意在这里等他？
如果是后者，那说明他们的行踪，早就被唐门盯上了。
苏念心思急转，面上却露出欣然之色：“那就麻烦唐姑娘了。”
两人并肩而行，朝着机枢谷方向走去。
但气氛，却微妙地紧绷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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