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锁链磨得腕间生疼,王慧娟蜷在囚车里,看车轮碾过山路的碎石,“咯噔”一声,震得牙床都发麻。
囚衣早被尘土染成灰褐色,发丝黏在汗湿的颈侧,曾经宫宴上描过黛色的眉,如今皱成一团,哪还有半分“王家利刃”的清冷。
当押送士兵粗粝的声音念出“逐出宗族,生死自负”时,她先是僵了僵,像是没听清,随即猛地仰头——
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又尖又利,像断魂岭的阴风刮过石缝,惊得枝头寒鸦扑棱棱飞远。
“哈哈……哈哈哈!”
笑到嗓子扯得发疼,眼泪才不受控地往下淌,砸在囚衣上,晕开一小片深痕,混着尘土,脏得刺眼。
“我为王家在宫闱里装温顺侍女,为你们豢养私兵挨了三刀,为除异己在黑夜里啃冷饼……我当自己是没有心的棋子,你们倒真把我当块能随便丢的石头!”
她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血珠滴在囚车底板的缝隙里。
“好一个‘生死自负’,好一个凉薄的王家!”
队伍刚踏进断魂岭,风就变了。
山高得遮天蔽日,悬崖上的枯树张牙舞爪,阴风卷着碎石打在甲片上,“噼啪”作响。
这地方是楚北三不管的险地,盗匪邪祟都爱藏在林子里,士兵们早握紧了剑柄,玄铁剑鞘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刚踏实没片刻,林间突然涌来黑雾——
不是山间的晨雾,是浓得像墨的黑,还带着股腐叶的腥气,转眼就把队伍裹了个严实。
黑雾里飘着细碎的低语,像无数冤魂在耳边喘气,压得人胸口发闷。
“戒备!”
队长暴喝一声,长剑出鞘的“铮”声刚响,三道黑影就从雾里掠了出来,快得像贴地的风。
黑袍上绣着扭曲的黑符文,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双双幽绿的眼,像夜里的狼,泛着冷光——
是天道宫的邪祟。
“此女,我宫要了。”
为首的使者声音干得像裂了缝的树皮,抬手一挥,缕缕黑气就缠了过来,像毒蛇吐着信子。
北凉士兵的剑刚劈到黑气上,就觉得一股冰碴子似的寒意顺着剑刃爬上来,钻进经脉里,冻得手指都握不住剑。
不过眨眼间,精锐的士兵就一排排倒下去,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彻底晕了过去。
囚车的玄铁锁链“咔嚓”作响,在黑气里寸寸断裂,锈屑混着铁渣往下掉。
王慧娟踉跄着走出囚车,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刚站直就被黑气缠上了手腕——
黏腻的冷,比玄铁锁链更刺骨。
“你们是谁?”
她声音发颤,看着眼前的黑袍人,绝望里还剩点不甘。
“我是王家宗主之女,你们敢动我?”
“王家?”
使者嗤笑一声,黑气突然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
“你那家族早把你逐出去了,现在的你,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黑气化作新的锁链,缠上她的四肢,拖着她往黑雾里走。
她拼命挣扎,丹田的内力却被黑气死死压住,连指尖都动不了,只能嘶吼:
“放开我!王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谁会来救你?”
使者的声音飘在风里,满是讥讽。
“你不过是枚没用的弃子,王家躲你还来不及。”
黑雾卷着她往林子深处去,她最后看了眼断魂岭的方向,泪水混着尘土糊了满脸——
王家弃她,北凉擒她,如今又落入邪祟手里,她的命,竟比断魂岭的碎石还贱。
黑雾渐渐散了,风卷着枯草盖过士兵的脸,断裂的囚车歪在路边,玄铁锁链的断口还留着黑气灼烧的痕迹。
断魂岭又恢复了死寂,只有悬崖下的风,还在呜咽着,像是在为这枚被弃的棋子,唱一支凉薄的挽歌。
而王慧娟,则被拖向了万仞深山里的炼傀殿,那处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将是她新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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