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杰赤,都护府议事厅。
沈烈将两份密报放在长案上,案旁坐着王小虎、赵风、穆萨,以及几位新近提拔的西域本地将领。
车犁国的术赤、龟兹国的代表,还有两位来自更西边小国的使者。他们是在得知萨珊即将东征的消息后,连夜赶来玉龙杰赤的。
“情况就是这样。”沈烈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萨珊皇帝已下令,命东部边境统帅卡瓦德率五万大军东征,目标直指玉龙杰赤。先锋部队,最迟十日内便会抵达边境。”
厅内一片死寂。术赤的脸色有些发白,他虽已决心依附大夏,但五万萨珊大军,这个数字仍然让他感到窒息。
龟兹使者更是手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五万……”王小虎咂咂嘴,“来得正好!俺正愁在玉龙杰赤待得骨头都锈了!”
赵风瞪了他一眼,转向沈烈:“国公,玉龙杰赤现有守军,连骁骑兵带新整编的西域联军,不过一万两千人。
城墙虽经加固,但时日尚短,难以承受长期围攻。且城中粮草,仅够三月之用。”
“所以,我们不能守。”沈烈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停在玉龙杰赤以西约三百里的一处地方,“我们要在这里,迎击他们。”
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去——那是一片广袤的戈壁滩,地图上标注着当地人的称呼:“死亡之海”。
“死亡之海……”术赤喃喃道,“那里全是流沙和盐碱地,没有水源,没有植被。大军进入,极易迷失方向,且补给困难。”
“对萨珊大军来说,也是如此。”沈烈道,“卡瓦德性情急躁,求胜心切。他率五万大军东来,必想速战速决。
若他发现玉龙杰赤城防坚固,一时难下,定会焦躁。而我们,要给他一个‘速战速决’的机会。”
他看向众人:“我会亲率六千精锐,前出至死亡之海边缘的‘月牙泉’扎营,做出兵力薄弱、孤军深入的假象。卡瓦德得知,必率主力前来围歼。届时……”
“届时,俺带两千骁骑兵,从北面沙丘迂回,截断他的后路和粮道!”王小虎眼睛一亮。
“赵风率两千步兵,携带强弩和火油,埋伏在月牙泉西侧的‘魔鬼城’风蚀岩群中。
待萨珊军主力进入包围圈,以火矢覆盖,扰乱其阵型。”沈烈继续道。
“那玉龙杰赤……”术赤担忧道。
“玉龙杰赤由穆萨坐镇,率剩余两千守军及城中青壮,虚张声势,多树旗帜,每日遣小队出城巡哨,做出仍有重兵把守的假象。”沈烈看向穆萨。
“你的任务最重——要让卡瓦德相信,玉龙杰赤主力未动,我带的只是一支偏师。”
穆萨郑重点头:“属下明白。定不负国公所托。”
“可是……”龟兹使者犹豫道,“月牙泉地处绝地,若萨珊军不顾一切强攻,六千人对五万人……”
“所以,我们需要时间,和一点运气。”沈烈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死亡之海的地形,萨珊人不熟。
我会在沿途留下‘错误’的指引,让他们绕些弯路。同时,派出小股骑兵,日夜袭扰,疲其军心。等他们找到月牙泉时,已是人困马乏。”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此战的关键,在于‘快’和‘奇’。我们要在萨珊人反应过来之前,打疼他们,打懵他们。让他们知道,东进之路,每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术赤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右手抚胸:“车犁国愿出两千骑兵,随国公出征!”
龟兹使者和另外两位小国代表对视一眼,也纷纷起身:“我等亦愿出兵相助!”
他们知道,这是赌上国运的一战。
若胜,则西域格局彻底改变,大夏将成为无可争议的霸主,他们这些早早投靠者,将获得丰厚的回报。若败……萨珊的报复,将血流成河。
但此刻,他们没有选择。
沈烈的冷静和自信,像有一种魔力,让他们愿意将身家性命,押在这位年轻的东方统帅身上。
“好。”沈烈也站起身,“那就让我们,给沙普尔送一份大礼。”
计划已定,整个玉龙杰赤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工匠坊内,炉火日夜不熄。
老工匠带着学徒们赶制箭矢,将箭头浸入特制的毒液中,那是从西域某种毒草中提取的汁液,见血封喉。
妇女们则忙着缝制皮甲,将一块块鞣制好的牛皮叠在一起,用铜钉加固。孩子们被组织起来,往城墙上搬运石块和滚木。
校场上,新整编的西域联军正在加紧操练。
他们中的许多人,几个月前还是牧民或农夫,如今却要拿起武器,对抗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帝国之一。
恐惧是难免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
沈烈每日都会抽时间亲自巡视,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鼓舞。
“记住!”沈烈站在点将台上,声音传遍校场,“你们不是在为别人而战,是在为你们的家园,你们的妻儿,你们脚下的土地而战!
萨珊的铁骑来了,不会区分你是车犁人、龟兹人,还是大夏人!
他们只会掠夺、杀戮、毁灭!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你们所珍视的一切,就只有拿起武器,战斗!”
“战斗!战斗!战斗!”士兵们的呼喊声,从最初的杂乱,逐渐变得整齐,最终汇成一股震天的声浪。
王小虎的骁骑兵则在进行另一种训练,沙漠奔袭。
他们轻装简从,只带三日的干粮和水,在玉龙杰赤周边的戈壁中反复穿梭,熟悉每一处沙丘、每一片雅丹地貌。
王小虎亲自带队,在烈日下奔驰,在寒夜中潜伏。
他要的是一支能在死亡之海中来去如风、一击即走的幽灵之师。
赵风则专注于他的弩手和步兵方阵。
他在魔鬼城实地勘察了三天,标记出每一处适合埋伏的岩柱、每一条可以隐蔽的沟壑。
回来后,他让士兵们在城外仿照魔鬼城的地形,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训练场,反复演练埋伏、齐射、撤退的战术。
穆萨坐镇城中,统筹全局。
他清点粮草,调配物资,安抚民心,还要时刻关注来自各方的消息。
泰西封的“影子”每隔三日便会传回一次情报,虽然延迟,但至关重要。
穆萨需要从这些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萨珊大军的真实动向和意图。
第七日,最新的情报送达。
卡瓦德的大军已从呼罗珊首府木鹿城出发,先锋三千骑兵,由卡瓦德的侄子,以勇猛着称的年轻将领阿尔达班率领,正日夜兼程,直扑玉龙杰赤。
“阿尔达班……”沈烈看着情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卡瓦德这是想让他侄子立头功啊。也好,那就先拿他开刀。”
他召来王小虎:“小虎,给你一千骁骑,去‘迎接’一下这位萨珊的年轻俊杰。记住,不要全歼,放几个回去报信。要让他们知道,东进之路,没那么好走。”
王小虎咧嘴一笑:“明白!保证打得他哭爹喊娘,还得留几个活口回去诉苦!”
当夜,王小虎便率一千骁骑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玉龙杰赤以西的夜色中。
第九日,消息传回:阿尔达班的先锋军在死亡之海边缘一处绿洲休整时,遭遇不明骑兵突袭。
对方来去如风,箭术精准,专射马匹和军官。
阿尔达班本人肩甲中箭,虽未重伤,但坐骑被射杀,狼狈不堪。萨珊军死伤三百余人,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清。
“干得漂亮。”沈烈赞道,“现在,该我们出发了。”
第十日清晨,天还未亮,玉龙杰赤西门悄然打开。
沈烈亲率六千精锐,其中两千是身经百战的骁骑兵,两千是赵风训练有素的弩手和步兵,还有两千是术赤提供的车犁国最精锐的骑兵,悄无声息地出城,向西而行。
他们没有打旗号,没有擂鼓,马蹄都用厚布包裹,尽可能减少声响。队伍如同一道沉默的洪流,涌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城头上,穆萨目送着队伍远去,直到最后一骑消失在戈壁的轮廓中。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身后的副官道:“传令:升起所有旗帜,擂鼓,开市。要让所有人看到,玉龙杰赤,一切如常。”
“是!”
鼓声响起,旗帜飘扬。
玉龙杰赤仿佛从未有军队离开,依旧是一座生机勃勃、戒备森严的边塞雄城。
而三百里外,死亡之海的边缘,沈烈勒住战马,回望东方。
天际已泛起鱼肚白,玉龙杰赤的方向,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那里有他必须守护的东西,不仅仅是一座城,更是一个承诺,一个让西域不再受强权欺凌的承诺。
“传令,加速前进。”沈烈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那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绝地,“我们要在卡瓦德到来之前,把‘礼物’准备好。”
队伍再次启程,迎着初升的朝阳,奔向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荒漠。
在他们身后,玉龙杰赤的轮廓渐渐清晰,城头的大夏龙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风暴,即将来临。
而执棋者,已落子。
玉龙杰赤以西三百里,死亡之海边缘,月牙泉。
这里并非真正的泉水,而是一片在戈壁中罕见的、由地下暗河渗出形成的湿润洼地。
洼地中央有一小潭浑浊的咸水,周围生长着稀疏的芦苇和耐盐碱的灌木,在广袤的死亡之海中,像一只疲惫的眼睛。
沈烈率领的六千精锐,便驻扎在这片洼地的北侧高地。
高地由风蚀形成的雅丹地貌构成,怪石嶙峋,易于隐蔽和防守。
士兵们用携带的简易工具,在高地背风处挖掘了壕沟,用石块垒起了矮墙,将骆驼和马匹藏在洼地深处的芦苇丛中。
从高处望去,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灰黄色戈壁,热浪蒸腾,天地间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
“国公,哨探回报,东南方向五十里外发现大规模烟尘,应是萨珊大军的前锋。”赵风从一块风蚀岩后转出,压低声音禀报。
他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眼角布满沙尘。
沈烈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枯枝在沙地上划着地形图。
闻言,他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地平线上,除了蒸腾的热浪,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赵风带来的消息不会错。
“多少人?行军速度如何?”沈烈问。
“烟尘绵延数里,至少是万人规模的骑兵。速度不快,似乎在寻找水源和路径。”赵风顿了顿。
“另外,小虎将军派人传回消息,他们在西北方向一百二十里处,又袭击了一支萨珊的补给队,烧毁了三十车粮草,斩杀护卫二百余人。
萨珊人现在很警惕,补给队都有重兵护送。”
沈烈点点头,将手中的枯枝折断:“卡瓦德急了。他带着五万大军进入死亡之海,补给线拉得太长。小虎这么一闹,他更不敢分兵,只能加快速度,想尽快找到我们,决战。”
“那我们……”
“按原计划。”沈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土,“让弟兄们吃饱喝足,好好休息。
今夜,萨珊人应该会在三十里外的‘黑风谷’扎营。明天日出,他们就会找到这里。”
他看向西方渐渐沉下的落日,血红的余晖将整个戈壁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
“告诉所有人,今夜不许生火,马嚼衔枚。我们要让萨珊人以为,这里只有一支疲惫不堪、缺水少粮的孤军。”
“是。”
夜幕降临,死亡之海的温度骤降。
白天的酷热被刺骨的寒冷取代,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岩石缝隙,发出鬼哭般的呼啸。
士兵们蜷缩在挖好的浅坑里,裹着毛毯,靠着彼此取暖。
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马匹轻嘶。
沈烈没有睡,他坐在一块岩石上,望着东南方。那里,萨珊大军的营火应该已经点亮,像一片星海,但被起伏的地形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他在想很多事。
想玉龙杰赤的穆萨,能否守住那座城,骗过卡瓦德的探子。
想远在泰西封的沙普尔二世,此刻是否又在光明之殿里咆哮。
想更西方的安条克,那位年轻的罗马恺撒朱利安,是否已经收到了他的信,又在盘算什么。
还有北方,那片广袤的草原。
那个自称“阿提拉之后”的部落首领,此刻又在何处窥视?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但沈烈喜欢复杂。越复杂,变数越多,而变数,往往属于更有耐心、看得更远的那一方。
“国公,您也休息会儿吧。”赵风递过来一个水囊和一块硬邦邦的馕饼。
沈烈接过,咬了一口馕饼,就着冷水咽下。食物粗糙,但能提供热量。
“赵风,你说,卡瓦德现在在想什么?”沈烈忽然问。
赵风想了想,道:“他在想,如何尽快找到我们,然后像碾死蚂蚁一样碾碎我们,提着您的头颅回泰西封领赏。”
“不全是。”沈烈摇头,“他还在想,为什么我们敢以六千人对五万人,还敢前出到这种绝地。他在怀疑,这是不是陷阱。”
“那……”
“所以,我们要让他相信,这不是陷阱,而是我们走投无路、狂妄自大的结果。”沈烈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明天接战,前半个时辰,我们要‘败’。要败得真实,败得狼狈,要让他觉得,胜利唾手可得。”
赵风明白了,“诱敌深入,进入我们的预设战场。”
“对。”沈烈看向西方那片在月光下如同鬼魅般的风蚀岩群——那里,是赵风埋伏的两千弩手和步兵所在,被称为“魔鬼城”的地方。
“等他全军压上,追着我们进入那片岩石区……就是反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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