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挣扎在自然伟力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那道吞噬一切的黑色深渊，瞬间就蔓延到了他们脚下！
“不——！！！”
绝望的嘶吼被淹没在冰层断裂的震耳欲聋的轰鸣之中。
前排的数名骑士连同他们惊恐嘶鸣的巨犀坐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脚下的冰层便轰然塌陷！
沉重的霜银铠甲和巨犀庞大的身躯，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拽下，瞬间消失在翻涌着冰冷墨绿色海水的深渊裂口！
只有几声短促凄厉的惨叫和巨犀的悲鸣，被翻腾的海水瞬间吞噬，只留下几串绝望的气泡涌上水面，随即被更大块的碎冰覆盖、封冻。
骑士队长和他身边侥幸未被第一波裂口吞噬的几名骑士，此刻正身处地狱的边缘。
他们所在的冰面，已然成为漂浮在汹涌海水之上的巨大浮冰孤岛！
裂口在他们身后和两侧疯狂地延伸、扩张，墨绿色的海水裹挟着巨大的冰块，如同沸腾的墨汁，带着刺骨的死亡气息在裂口中咆哮翻滚。
冰冷刺骨的海水不断泼溅上来，瞬间就在他们华丽的霜银甲胄上凝结成厚厚的白霜。
“稳住！不要乱！向后退！后退！”
骑士队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头盔下的脸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而扭曲。
他座下的巨犀已经完全陷入了狂乱，四蹄疯狂地踢踏着光滑的浮冰，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立足点，每一次沉重的踩踏都让脚下的浮冰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紧随而至。
裂口中咆哮的海水，在极致的寒意和某种无形力量的共同作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凝固！
那翻涌的墨绿色，瞬间被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幽蓝所覆盖！
海水凝固、抬升，化为一根根巨大无比、棱角狰狞、如同远古巨兽獠牙般的冰柱！
这些冰柱犬牙交错，相互挤压、堆叠、冻结，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转瞬间就在原先裂口的位置。
在骑士队长和他残余手下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筑起了一道高达十数米、厚达数米、完全由嶙峋冰棱构成的恐怖壁垒！
这道壁垒彻底隔绝了港口栈道与外部海域。
它像一道突然崛起的、由寒冰铸造的死亡长城。
将骑士队长和他残余的几个手下，连同他们那几艘原本停泊在港外、悬挂着瑟维亚克王旗的霜银战船，死死地封堵在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那些战船甚至来不及扬帆或转向，就被骤然抬升凝固的冰棱壁垒强行顶离了水面。
船体在巨大冰棱的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龙骨扭曲变形，霜银的船壳被刺穿的冰棱无情洞穿、撕裂！
船上的水手如同下饺子般惊叫着跌入冰冷刺骨的海水。
随即被迅速蔓延的冰层冻结住肢体，发出绝望的哀嚎。
骑士队长站在那块随时可能碎裂沉没的浮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舰队在瞬息之间被冻结、撕裂、摧毁。
他隔着那道狰狞的、散发着死亡寒气的冰棱壁垒，望着壁垒对面栈桥上那个依旧平静站立的身影。
那身影在弥漫的冰雾和飞溅的冰屑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绝对的掌控与漠然，却如同烙印般深深烫进了他的眼底。
“你…你竟敢…”
骑士队长试图发出怒吼，声音却因为牙齿的剧烈打颤和深入骨髓的寒冷而破碎不堪，只剩下无意义的咯咯声。
极致的恐惧彻底攫住了他，不仅仅是肉体感受到的、能冻结血液的寒冷，更是源自灵魂深处，对那股瞬间改天换地、近乎神魔之力的无边恐惧！
陈轩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冰棱壁垒后如同困兽般绝望的身影。
靴底踏在栈桥的碎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朝着港口内部走去。
莉莉薇、白芷和伊莎贝拉紧随其后。
她们的目光掠过那道冲天而起的狰狞冰墙和墙后隐约传来的绝望嘶鸣。
再看向陈轩的背影时，复杂的光芒在她们眼中一闪而过，最终归于沉静。
“走吧，”
白芷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慵懒，仿佛刚才那场天翻地覆的变故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影。
“这鬼地方的风，吹得我坩埚里的药剂都快结冰了。找个能烤火的地方。”
港口内部，如同一个在远古巨兽骸骨中开凿出的、巨大而怪诞的蜂巢。
巨大鲸骨构成的拱顶高悬于头顶，投下深邃交错的阴影。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混合气息。
刺鼻的鲸油燃烧后留下的焦糊味、咸腥刺骨的海风、牲畜粪便的臊臭、劣质麦酒挥发的气味、还有某种淡淡的、仿佛来自极深海底的奇异矿石的金属腥气。
地面是由巨大的骨板拼接而成。
被无数双脚和兽蹄摩擦得异常光滑，覆盖着一层踩实了的、混合着煤灰和不明秽物的黑色冰壳，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粗大的、闪烁着微弱幽蓝光芒的管道。
似乎是某种生物的巨大血管或筋腱经过特殊处理后制成，沿着鲸骨的弧度攀附延伸，为沿途悬挂在骨刺上的鲸油灯提供着燃料。
那些灯火在弥漫的冰雾中摇曳不定，投下晃动扭曲的影子。
人流在骨质的街道和冰凌参差的狭窄通道间涌动。
穿着厚实海豹皮袄、背负着巨大鱼获的渔民。
推着满载黑面包和冻硬咸鱼、轮子是用某种兽骨削成的独轮车的小贩。
裹着厚厚毛毡、只露出一双警惕眼睛、牵着驯鹿雪橇的商人。
更多的是身着各色粗糙毛皮、眼神麻木、步履蹒跚的苦力和工匠。
他们的交谈声、叫卖声、争吵声、牲畜的嘶鸣声，在这巨大在这巨大的骨腔穹窿下汇聚成一片持续不断的、压抑的嗡嗡声浪。
我们穿过一条被两侧巨大肋骨夹着的、相对宽阔的“主干道”，道路两旁挤满了各种简陋的摊铺。
摊主们缩在风灯昏暗的光晕里，售卖着千奇百怪的物品。
打磨过的锋利鲨鱼牙齿串成的项链，据说能辟邪。
装在粗糙木碗里、冒着丝丝寒气的、颜色诡异的粘稠鱼油，号称能治愈冻疮。
用某种海兽筋鞣制、韧性惊人的绳索。
还有一捆捆散发着奇异腥甜气味的深紫色干海草，摊主说泡水饮用能抵御极北的酷寒。
空气中那种奇异的金属腥气在这里变得尤为浓郁，源头就在前面一个被许多人围住的小摊。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背靠着一根粗壮的鲸骨立柱，脸像风干的浆果，布满深壑般的皱纹，每一道褶皱里似乎都藏着北地的风霜。
他的双手枯瘦如柴，指节却异常粗大坚硬，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幽蓝色矿粉。
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寒夜中两点跳动的鬼火，扫过人群时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他面前铺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黑色海兽皮，上面只零星地摆着十几块石头。
那些石头大小不一，形状也毫无规则，但每一块都呈现出一种极其纯粹、深邃的幽蓝色，仿佛将最凛冽的寒夜核心冻结在了其中。
最大的那块足有成人拳头大小，表面光滑如镜，内部隐约有无数细小的光点流转，像是被困在冰中的星辰。
稍小些的矿石则带着天然的棱角，幽蓝的光泽在棱角处折射，形成一道道细碎的冷光。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散发出的、与周围浑浊空气格格不入的纯净冷意，仿佛一小块永不融化的极地冰核。
空气似乎都在它们周围微微扭曲、冻结，靠近摊位的人下意识地裹紧了衣物，呼出的白气落在矿石附近，瞬间便凝结成细小的冰碴。
“深海寒铁原矿！”
老头沙哑地吆喝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异常清晰地穿透周围的嘈杂。
“瑟维亚克外海三千里，风暴角岩窟深处淘换出来的好东西！”
“冰脉孕育三千年，自带极寒魔力，上等的附魔材料！能铸霜刃，能炼冰甲，能增幅水系法术！”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敲了敲那块最大的矿石，发出“当当”的清脆声响。如同冰块撞击。
“识货的来！只换秘银、精金或者等值的魔法水晶！寻常金币？呸！在瑟维亚克这鬼地方，金币不如一块冻硬的咸鱼顶用，给老子暖屁股都嫌凉！”
围在摊前的人大多衣着相对光鲜，有佩戴着粗糙法师徽记的术士，其袍角绣着结冰的海浪图案
也有眼神精明的商人，手指不停地捻着胡须，盘算着矿石的价值。
更多的是穿着带有不同商会标记皮袄的护卫，腰间挎着骨柄长刀。
眼神贪婪地盯着那些幽蓝矿石，却又被老头开出的天价和只换特定材料的条件所阻，低声议论着，迟迟没有人出手。
“这老头怕不是疯了，一块原矿要换三斤秘银？”
“你懂什么！这是风暴角深处的寒铁，比普通深海寒铁纯三倍，附魔成功率能提高五成！”
“可三斤秘银也太夸张了，咱们商会这次带来的货都未必能凑齐……”
议论声嗡嗡作响，却没人敢真的反驳老头，似乎都忌惮着什么。
白芷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稀世珍宝的巨龙。
之前因寒冷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脸上的慵懒一扫而空。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挤开前面两个还在犹豫的商人，那两个商人本想发作。
转头看到白芷怀里那只刻满炼金符文的青铜坩埚，又悻悻地闭了嘴——能携带如此精良炼金器具的，绝非普通路人。
白芷一步蹿到摊位前，根本没理会老头开出的条件，目光死死黏在那块最大的矿石上，像是盯着猎物的猎手。
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甚至有些急促。
“这块！我要了！开个真正的价！别拿那些虚头巴脑的条件糊弄人，你要秘银、精金还是魔法水晶，我都能给你凑齐！”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去触碰那块矿石，指尖刚要碰到冰凉的石面，却被老头枯瘦的手一把拦住。
老头浑浊却精亮的眼睛抬起，懒洋洋地扫了白芷一眼，目光在她精致的面容和怀里的炼金坩埚上停留片刻，又瞥了瞥她身后的我们。
莉莉薇早已换上了一件厚实的灰色羊毛斗篷，将那件惹眼的雪狐裘仔细收进了空间袋。
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伊莎贝拉依旧一身深色劲装。
身形挺拔如松，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短刃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陈轩则穿着一件普通的棕色皮袍，看起来就像个随行的护卫，毫不起眼。
老头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枯瘦的手指用力一甩，挣脱了白芷的触碰。
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也敢来买深海寒铁？你知道这矿石是怎么挖出来的吗？”
“风暴角岩窟里，巨浪能吞船，冰鲨能碎甲，挖矿的人十去九不回，多少汉子的命换回来的宝贝，你说要就要？”
他顿了顿，敲了敲那块最大的矿石，声音陡然提高。
“三斤秘银，少一两都免谈！要么拿等值的魔法水晶来，要么滚蛋，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白芷的眉头瞬间蹙起，脸上的兴奋淡了几分，语气也冷了下来。
“老头，你别不识抬举！三斤秘银太多了，这块矿石虽好，但还值不上这个价！”
“我给你一斤秘银，再加一块水系魔法水晶，这已经是顶价了！”
“一斤秘银？”老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发出“嗬嗬”的笑声。
“小丫头，你是从南方来的吧？不懂瑟维亚克的规矩！在这里，好东西从来就不按常理定价！”
“要么拿够东西，要么就给我滚开，别挡着别人的路！”
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那些原本就觊觎矿石的商会护卫交换着眼神，看向白芷的目光带上了不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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