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嗤啦”的轻响,在骤然寂静的广场上格外刺耳。
胡须被整片扯下,露出底下光滑无须的下颌。
那张原本因蓄须而显得儒雅温和的脸,此刻暴露在火光下,白净得异常……
沈谔从最初的震惊过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而后,用出了他生平最快的速度,用右手探向袖口。
沈卫早有防备,死死钳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这人痛呼出声,袖中滚落一枚暗红色的蜡丸,在地上滴溜溜转了几圈。
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
沈卫弯腰捡起蜡丸,放在鼻端轻嗅。
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传来——是剧毒。
他眼中寒光更盛,将蜡丸收好,对周震厉声道:“拿下!严加看管!”
四名锦衣卫如狼似虎般扑上,将他按倒在地,铁链哗啦作响,转眼间已将其五花大绑。
这人挣扎着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死死咬住牙关。
沈卫不再看他,转身对泰宁侯陈闻礼道:“侯爷,劳烦立刻请南京守备太监赵公公过来辨认此人,看看是不是从宫里面出去的。”
陈闻礼也知事态严重,点头道:“本侯这就派人去请。”
而后,沈卫亲自将这人押进了千户所,而其他的百姓,还需排队登记,谁也不能走,直到他们提供的信息,能够得到落实,才能离开,这个过程是缓慢的,人数过多,需要十天半个月,也算是变相吃了牢饭。
不到半个时辰,南京守备太监赵公公匆匆赶到。
这位司礼监派驻南京的大珰,年过五旬,面白无须,穿着深青色蟒袍,步履虽急却不失稳重。
他接到泰宁侯急报,得知锦衣卫抓到一个疑似太监的嫌犯,心中便是一沉。
当赵公公步入千户所正堂,看到被绑在柱子上、假须尽去的那张脸时,脚步猛地一顿。
“这……”他眯起眼,凑近了仔细端详。
火光下,那张白净无须的脸完全暴露。
五官清秀,眼神虽惊恐却难掩一丝精明,嘴角微微下垂,带着阉人特有的某种神态。
沈卫站在一旁,沉声问:“赵公公可认得此人?”
赵公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绕着柱子走了一圈,又从不同角度端详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咱家……确实见过此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若咱家没记错,他应该姓王,名宝。万历二十五年入的宫,起初在御马监当差,而后被选入福王府,充作随侍太监。”
“福王府”三字一出,堂内气氛骤凝。
沈卫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赵公公继续道:“咱家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万历四十年,福王曾派使团回京进贡,此人是使团副使之一。当时咱家在司礼监当值,接待过使团,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此人能说会道,办事机敏,很得福王殿下赏识。”
他看向沈卫,面色凝重:“沈指挥使,此人为何会在南京?又为何……扮作商人模样?”
沈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赵公公确定没认错?”
“绝不会错。”赵公公斩钉截铁,“福王府的人,咱家见过的不多,但这王宝,印象颇深。他左耳后有一颗小痣,若不信,可查验。”
沈卫走到王宝身旁,拨开他左耳后的头发——果然,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赫然在目。
真相,已呼之欲出。
福王府的太监,伪装成商人,在江南策划妖书案、煽动书生围衙……
这背后的意味,让沈卫脊背发凉。
他深吸一口气,对赵公公拱手:“多谢公公指认。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公公暂勿声张。”
赵公公深深看了他一眼:“咱家明白。只是沈指挥使……若真牵扯到福王,这案子,就不是江南一地的事了。”
“本官知道。”
送走赵公公,沈卫回到堂中,看着被绑在柱上的王宝,沉默良久。
福王殿下啊。
太子的亲弟弟。
陛下的嫡次子。
封地在福岛,也是外出藩王中,离大明本土最近的藩王。
王宝闭着眼,面色灰败。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锦衣卫指挥使能够调动军队,他更加想不到,竟然敢把这么多的百姓全部拿下,一一查看。
千秋大计,竟然输在了一个小小的疏忽上面……
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主子。
福王殿下身份尊贵,再加上福王府在福岛上,也是兵强马壮,即便自己暴露,朝廷拿福王殿下也没有办法。
说来,也奇妙。
这个时候破了案的沈卫,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跟这个被抓的王宝一样,内心忧郁,惶恐不安……
一名锦衣卫百户匆匆闯入,脸色铁青:“大人!急报!”
“讲。”
“北直隶、山东、河南共六府,在两日前同时发生骚乱!”百户的声音带着颤抖,“都是府学的学生,那些穷苦百姓家的孩子,被人煽动,围堵府衙、县衙,据报,涉及人数……不下两千,甚至,还有一地,死了人……”
沈卫浑身一震:“死了多少人?”
“死了四十八个,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还都是府学的人……”
万历四十四年三月四日,北京。
皇极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文武百官分列左右,人人面色凝重,垂首不语。
连平日里最爱议论朝政的御史们,此刻也都噤若寒蝉。
因为今日要议的事,太大,太险。
龙椅上,朱翊钧端坐如钟,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比往日更盛。
太子朱常澍站在丹陛下首,面色沉静,但细看之下,能发现他眼底深处的疲惫与困惑,他至今仍不知道,这场席卷南北,针对自己的骚乱,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
即便一些官员已经知道了,可没有人敢告诉太子。
“沈卫。”朱翊钧开口。
“臣在。”沈卫出列,躬身。
“将案情,从头到尾,说与诸位爱卿听。”
“是。”
沈卫深吸一口气,从正月妖书案说起,说到南京抓捕,说到书生围衙,说到假须下的太监,说到赵公公的辨认,最后说到北方六府同时发生的府学骚乱……
他每说一句,殿内百官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听到“福王府太监王宝”时,太子都蒙圈了……福王……是那个跟自己一个母亲的福王吗?
是那个,从小到大缠着自己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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