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两人直奔了公安招待所，本来爱搭不理的前台，看了他们的介绍信，立刻换上了笑脸，
“三楼有一间套房，挺宽敞的，您看行不行？”
钱来矜持的点了点头，介绍信是孙大舅叫人开的，级别填的很高，住套间完全没问题。
“安静一些就行，大不大的无所谓。”
“特别安静，那边靠着后院，一点都不吵。”
两人拿着行李去了三楼，开门一看很满意。
到底是改革开放了，原先统一的四人间也有了变化，这房间一看就是新改的，里面的东西很新。
“放了行李先去吃饭吧，这两天啃干粮，嘴巴都没味了，听说江城小吃很多。“
“是啊，可那是过早，也就是吃早饭，这里盛行码头文化，美食多是高碳水，有名的都是早点，炒菜很平常。”
起码八大菜系没有它。
“别管早点晚点，只要有吃的就行，”
招待所位于市中心，外面有很多饭馆，两人随便挑了一家，没想到店里还有排骨藕汤，一碗下肚，疲劳顿消。
吃了饭，去了江边溜达，一来消消食，二来也要商量工作上的事，有时候在人堆里，反倒是最安全的。
“宋辉同志的履历看起来没问题，中学毕业就进了厂，一路奋斗到副市级，还挺励志的。”
钱来有些感慨，不像他，学历比人家高，工作起点也不低，到现在也就混了个小科长。
“凡事不要只看表面，先入为主要不得，明天先去暗访，他在机械厂工作了二十年，如果有问题，肯定是藏不住，记住，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啊，调查这种事，不是应该去原单位吗？怎么还要暗访？”
“废话，去原单位？人家早安排好了，咱们去就是走走过场，要是这样干，还不如不来呢，起码省了差旅费。”
对于走形式，周明是深恶痛绝的，看到钱来一脸疑惑，便笑着说，
“明天带你去过早，保证让你吃到撑，地点嘛，就去厂里的福利区，”
福利区小菜场，烟火味十足的地方，也是最爱发牢骚的地方，随便问问，都能收获一堆信息。
钱来一听，肚子也没那么撑了。
当晚好好洗了个澡，睡得很是踏实，果然隔音很好，没有一点噪音。
第二天，两人精神焕发，溜溜达达来到了机械厂福利区，虽然才六点半，这里已经是人声鼎沸，各种香味也混杂在一起，
“我先来碗热干面，闻起来好香哟，”
面条上裹着厚厚的芝麻酱，还淋着香油，能不香吗？
“你要吃面的话，最好来一碗米酒圆子，要不然会噎死人的。”
周明好心提醒，立刻得到了邻座阿婆的同意，
“你们是外地人吧？要是没吃过热干面，不如先来一屉烧卖，喏，那边的面窝也是很香的。”
阿婆很热心，正是周明喜欢的类型，立刻就拉呱上了，从早点到菜价，一步步的问起了厂里的领导，甚至问道，哪一届厂长的福利政策最好？
“阿婆呀，听说你们厂的宋辉很能干呀，弄来了很多新机器。”
这是宋辉履历上耀眼的一页，据说对机械厂的发展有很大贡献，也正是这份成绩，让他从厂里走了出去，直接进入政坛。
没想到宋辉俩字一出来，阿婆就不笑了，起身给钱，走的那叫一个利落，钱来都看呆了，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你有什么想法？”
“第一，阿婆吃好了，不想再搭理咱，第二，她跟这个宋辉有矛盾，第三嘛，就是不认同你的话。”
“没错，换个地方再吃。”
直到钱来快撑爆了，周明才鸣金收兵，
“下午去厂里，”
“这才暗访了一天，会不会太草率了？”
一个早上，一提起这个人，摇头的竟然居多，钱来有些懵了，
“他这算不合格吧？”
“暗访只是摸个底，咱们又不是搞地下工作的，当然要大大方方的查，你想哪去了？”
他是那么草率的人吗？
赶在下午上班，两人进了厂，办公室主任小跑着迎了上来，
“同志，我们今天才接到了通知，接待不到位，太失职了。”
同来的还有一位副厂长，
“原本就没通知，谈不上到位不到位的，接下来的工作很重要，还希望你们能好好配合。”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
周明没有自己点名，而是找了几个宋辉工作过的地方，结果是一水的赞扬，有几个都快将人吹上了天。
“看到没，如果没去过早，现在是不是该写总结了？”
“还真是，那接下来怎么办？”
“换一拨接着问呀，今天过后，咱们的身份就尽人皆知了，明天再去过个早，小老板都能认识咱，给的肯定比今天的多。”
周明说的没错，上面来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当天晚上，夜市摊子都火爆了一些，都在猜测，这个宋辉是不是要高升了。
早上两人刚到市场，立刻就收获了无数眼神，其中就有昨天那个阿婆，她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有些欲言又止。
“阿婆，好巧啊，又吃热干面呢？您今天没要米酒吗？”
“嘿嘿，人老了，哪能天天喝米酒，你们真是燕京来的？”
“呵呵，我们口音这么重，您听不出来？”
周明笑嘻嘻的开着玩笑，尽量消除她的戒备，果然，快吃完时，阿婆小声说到，
“厂里的领导都是一伙的，你们要想听真话，就去问问那些退休的老家伙吧。”
不等周明回答，阿婆转身就走了，两人对视一眼，看来，这个宋辉果然有点问题，
福利区有个老年活动中心，吃饱喝足，他们就去了，人还真不少，看报纸的看报纸，下棋的下棋，几乎没人搭理他们。
他们也在意，没话找话地很快融入了，
“大爷，这个马不能跳，诺诺诺，后面有炮呢，一跳车就没了。”
“年轻人，观棋不语真君子，干嘛要提醒他呀？
一方直接怒了，很快就被人拉走了，
“同志，你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们啥都不敢说，如果真的想查，就去刘家看看吧，宋辉那个王八蛋，可把他家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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