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希望秦河如能看在小时候的情分在，提携她们一下。
她们保证，以后一定会珍惜这段感情。
这时，姗姗来迟的秦奶奶来了。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要钱。
“拿钱来用。”
秦河如望着眼前这只伸过来充满老茧而又皮肤松弛的手，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岁月在这个老人的脸上、手上留下了痕迹，皱纹遍布。
每次他都幻想着回来，奶奶会关心一下他，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可是每一次的期待，都会变成失望。
和从前一样，只会和他要钱。
他扭过头，看向大妈：“大妈，你们家好像欠我家十块钱呢，当时我让你拿给奶奶用，你给了吗？”
其实不是十块，是十万块。
五几年时候，使用的货币是大额面值的钞票，工人发行的工资动辄几十万。
是后来按照:1的比例缩小了，当时借出去的是十万块，对应到现在，就是十块。
“这……给没给的，我给忘记了。”大妈尴尬一笑。
去年秦河如回来的时候，群嘲她家和四伯一家，她怎么可能真的听话把钱给秦奶奶用。
“那你给呀。”秦河如露出嘲笑的意味。
这个钱他一直想要回来的，以前是没能力，现在有能力了，自然要要回来。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家，他看不上这点钱了，正好拿给秦奶奶用吧。不管她怎么对待自己的，好歹是奶奶，就当为父亲尽一点孝心，免得父亲整天说来说去的。
“家里没钱。”大妈小声嘟囔着。
她是不想拿这个钱出来的，十块钱，买猪肉够买十多斤了呢。
“是没钱还是不想给？你说你家里没钱，谁信呢。”秦河如咄咄逼人。
当初借钱的时候他家很爽快的，还钱怎么就这么难了呢？
又不是天天催，十多年了。
“大妈，我明摆着和你说吧，这钱你今天不给奶奶，就还给我们家吧，不然等下我就去村长那边说一下。”
“你们家借这个钱借了十多年了，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利息我不多要，算五块钱吧，总共十五块。”
大妈一听还要利息，人都傻了。
大伯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媳妇儿被欺负，他自然要出声帮忙：“小河，怎么和你大妈说话的？这书你是白读了吗？亏你还是中专生，懂不懂尊敬长辈？”
秦河如丝毫不给他面子，怼回去：“我书白不白读和你有关系？是你供我读的书吗？”
“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和我说话吗？”
管着一两百号人的他，身上自带不怒自威的气质，而今发火了，让人大气不敢喘。
干部就是干部！
光是这个身份，就足以令人害怕。
大伯被怼得哑口无言。
更重要的是他有点害怕。
现在的秦河如可不是以前的秦河如了，干部的身份连村长他们见了都得给三分面子。
这一两年来，村长可没少把秦河如的光辉事迹拿出来说事，让大家向秦河如看齐。要是这个侄儿去村长或者生产队长说上一两句，难保他不会被针对。
秦河如背负双手，冷冷看着大伯和大妈，不带任何感情冰冷开口。
“我叫你们一声大伯大妈是给你们面子，你们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我给你面子的时候你要收好，我不给你面子，你算什么！”
他不生气的时候，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生气的时候，就会让人战战兢兢。
没有人会去忽视他的话语，也没人认为他说话很狂。
干部，不都是这样的嘛。
平时他管理着一百多号人，就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他很少说什么，或者让大家怎么怎么样，可一旦说了，他的话就不容忽视。
“钱什么时候还？”
“不是我们不还，是家里真的没钱。”大妈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说道。
谁料她的话刚说出去，就有人挑出来反驳。
“妈，咱们家不是还有好几十块嘛，你快拿出来给小河啊。”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看去。
大伯大妈看清说话之人后，差点没昏死过去。
天！造孽啊！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大儿子——秦灿。
秦灿得意扬扬的看着父母，然后对着秦河如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秦河如带着自己去四九城生活，最好给自己安排一个工作，在娶一个城里的媳妇儿。
三十过后，村里人对他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了。
他何尝不想娶媳妇儿。
可早年发生的事，早就让许多人家的姑娘对他望而却步，他想改变这一情况也很简单，有个城市户口，有个城里工作就行。
而想要得到这些，他自己是做不到的，那么就只能依靠别人——秦河如。
所以他不想父母把秦河如得罪死，那样的话，谁来帮他完成这些愿望？
秦河如对着大伯大妈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失败。
这世界上应当没有什么亲人的背刺更令人难受的了。
这个时代的人，教育理念似乎多少都有点问题。二大爷三大爷如此，大伯也是如此。
“你瞎说什么？家里哪有这些钱？”大妈亡羊补牢。
秦灿上前补刀：“妈，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你说咱们家快存够一百块了，昨天我还看见你揣了一些钱在身上呢，快拿出来还给弟啊。”
哗！
大家面露看好戏的目光，眼神在大伯大妈和秦灿身上来回扫视。
这真是奇葩一家人啊。
大人呢，借了别人的钱不想还，孩子呢，揭露父母。
相亲相爱一家人啊。
“大妈，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秦河如表现得痛心疾首，声情并茂演讲。
“那年把钱借给你家后，我家天天吃草根树皮，我爸妈想着是一家人，就一直没要这个钱。一直到我上中专才要这个钱的，结果你家说没钱。”
“你知道我读中专的时候冬天穿什么吗？穿短袖啊，吃不饱饭就算了，我还穿不暖。”
“不求你们家有钱接济一下我家，但求你们把钱还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奢求你们都不愿意。”
“你们这个做法，何止是白眼狼啊？莪真不知道你们还骗了哪些人的钱，自古以来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家把我家的钱霸占了是什么意思？”
秦河如说到这儿，声音一下子大了许多。
“这钱你们还不还！不还我今天就让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一趟。”
众人听着，神色异样的看向大伯一家，然后嫌弃的立马移开，与他们保持距离。
没想到这家人心眼这么坏，有钱了也不还别人，以后可得离他们远一些，免得被坑了还帮别人数钱。
“前些天他们家给我借了两个鸡蛋呢。”
“路华家只小个不说还好，说了我刚想起来，几年前他家给我家借了三块钱，到现在没还。”
大家开始声讨大伯一家。
压倒骆驼的，永远是最后一根稻草。
秦灿跟着加入进去：“爸妈，你们在想什么啊，赶紧把这个钱还了啊。”
大妈本想撒泼打滚，不还这个钱的，但瞥见大家的面色，就知道这个钱今天是非还不可了。
她与大伯对视一眼，认命了。
本来就没想过还这个钱的，早就把这十块钱当成是自己家的了，现在让她还出去，跟用刀割肉一样，心疼死了。
奈何，这个钱不能不还。不还，以后这个村里谁敢接近他们家，谁敢借钱给他们家？
“小河，这个钱我们不是不还你，就是想着帮你保管一下，怕你乱用，想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再给你。”
“我们是一家人，大妈怎么会害你呢？”
大妈解释了一下不还的原因，免得名声没有了。
秦河如没有理会她。
又当又立的。
“不够。”
看清她给的钱后，秦河如摇了摇头。
“不够？咋会不够呢？当初一共就借了十块钱啊。”大妈反复观看手中的钱，确认没错后说道。
“这十块钱是十几年前借的了，我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秦河如嗤笑一声：“而且这钱不是大哥说的话，我估计你都不想还给我们家，想继续拖着呢。”
“瞧你这话说得，我咋会是那种人呢？”大妈脸上闪过害臊之色，然后强行把钱塞过去。
“什么利不利息的，一家人咋说这么生分的话，不要了，就这样吧。”
秦河如立马躲开：“什么不要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那照你这种欠钱不还拖了十多年的做法，要不然你借我一百块嘛，你别收利息，一百年后我再还你。”
大家听着这话，觉得没错啊。
是啊，钱借给你了，你有钱不还，拖了十多年，不是有证据的话，说不定你还想继续拖着。
照你这种做法，别人收点利息很正常。
个个都像你一样的话，以后谁敢借钱给别人？
你要是觉得你做法对了，那你就借钱给别人不要利息，一百年后还你。反之，那你就老老实实给点利息。
“我收得不多，就收五块钱利息，而且这个钱我不要，我全给奶奶。”秦河如环顾一圈，铿锵有力说道。
“好，是个有孝心的。”
“不愧是咱们村第一个考上中专的，这做法，没谁能比得了。”
“局气！”
所有人为他的做法喝彩。
十几块说给老人就给老人。
两个不同的做法一比较，高下立判。
当即，大家纷纷吐槽大伯一家。
“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他们家说的话了，没想到是这种人，有钱了不还。”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好歹毒的心肠。”
“别说借钱了，我已经想好了，以后离他们家远一些。”
秦莉听着，低着头，感觉没脸见人了。
秦灿大声嚷嚷：“妈，你快把钱给了啊，借了十多年才要五块钱利息，已经很少了好不？你在等什么？等别人看我们家笑话吗？”
大伯大妈一听儿子说的话，一阵气抖冷。
家里做这些为了啥？不就是想多给你攒点钱娶媳妇儿嘛。
这一刻，他们感觉被世界孤立了。
其他人说的他们可以不在意，儿子说的话，就像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想忽视都难。
最终两人认命了，老老实实本金连同利息一共给了十五块。
秦河如收了钱，并没反悔，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个钱给了秦奶奶。
“奶，给你钱用。”
以后，估计就不给了，也不回来了。
秦奶奶一直没说话，谁也没帮，她就想要钱，谁给钱她就帮谁。
“哎，我的好孙子。”
接了钱，秦奶奶喜滋滋的跑到一边去数钱，没去管其他人。
五伯两口子放下心来，事情能完美解决最好，他们不说话，就是怕火烧焦油。
总归是一家人，他们不想两边吵起来或者是发生什么。
秦京茹由衷为哥哥高兴，不是怕被爹娘说，她可能要蹦起来搂着秦河如脖子庆祝。
见爹娘给了钱后，秦灿也高兴，这代表他能继续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小河，那你看工作的事……”
这句话，将众人从刚刚的事拉到了工作上去。
是啊，比起这件事，工作的事才是大事。
大伯大妈马上从失落中回神过来。
十五块看似很多，可要是能得到城里的工作，不消一个月就能赚回来。
再则，钱给都给了，不能白还吧？
这般想着，大妈率先出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话：“小河，你看你大哥三十好几了，一直没混出个模样，你这当弟弟的现在起来了，能不能拉一下他？”
毕竟是自己儿子，她很快就把刚刚的痛心疾首抛之脑后。
“是啊小河，你大哥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儿呢，你帮着找个工作吧。”大伯附和道。
闻言，没等秦河如说话，四妈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让你儿子去城里工作，那我儿子咋办？
“呦，刚才才拖着别人的钱不还，现在就想着让别人帮着介绍工作了，没皮没脸的怎么好意思呢？”
一个城市里的工作，就让原本关系不错的两家闹掰了。
“小灿三十多了，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让他去城里工作是浪费，倒不如把这个工作给我家小江呢。”
“小江今年才二十几岁，有大把的时光去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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