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98块工资，好高啊，马上就破百了呢。”
“哪有那么容易啊，秦干部现在是19级副科长，想要工资超过一百的话，要再升一个级别才行，再升的话就是正科级了。”
“说得对，想升成正科级，需要的时间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就这，说的还是秦干部运气好，否则给十年时间也不一定能升上去。”
“这样啊，那也很厉害了，98块工资，想都不敢想呢。”
别看站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有正式工作，一个月工资起码有二三十块。
可是刨除掉必要花销之后，就剩不了多少了。按照一家五口人来计算，每个人每个月五块钱，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得小三十了。
秦河如不一样，一个月工资九十多块，去掉必要花销，也还能剩六十块左右。
看似一个月工资只比他们高了三倍，可是这个时间往后推一年的话，就不是三倍了。
一年后，工资三十块的人一分存不下来，而秦河如能存七百多块。
这就是差距。
即使是一大爷，也不免为秦河如的工资感到惊讶。
他的工资是高于秦河如，可这两者之间不能相提并论了。他花了大半辈子才有这么多工资，对方则是刚出来工作没多久就有这个工资了，以后还有的升呢。
“秦干部，以后得靠你多多照顾了。”
“发达了以后别忘了我们啊，秦干部。”
像是打趣的话语，实则说的是真心实意。
大家有说有笑的。
工资高的虽然不是他们，但谁家还没有个需要借钱的时候了？有个高工资的人做邻居，现在提前打好关系，将来借钱的时候也好上门说事嘛。
说话间，大院里在轧钢厂上班的人已经来齐了。
一大爷大手一挥，大家浩浩荡荡的出发。
老实说，秦河如是挺想和他们一块儿走的，说说话，分享分享自己喜悦的心情。
只是他推着自行车，多少不太合适，故而便随意找了个借口骑上自行车先走了。
轧钢厂。
停好自行车后，秦河如晃晃悠悠的朝着自己办公室而去。
来到王富贵办公室的时候，他本想看看今天要不要开会的，谁料王富贵就站在那里。
见状，他上前打招呼。
“科长，早上好啊，吃了没？”
轮到他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亦是这个话语。
说话间，秦河如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
来采购科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他很少看见王富贵站在这里。
一般领导的突兀举动，一定是有某种原因。
“吃过了，你呢？”王富贵缓缓转过身子，嘴角含笑问道。
“我也吃过了。”秦河如昧着良心说话。
他压根没吃。
父母姐姐在的时候，有人做饭，他只管吃。
爹妈和姐姐去医院后，他早上根本起不来，好不容易起来了，又懒得做饭，最后干脆不吃了。
睡眠充足，一样抵饿。不吃的话还能省两钱，中午去食堂多吃一些就成。
“嗯。”
王富贵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移开，落在楼下来来往往的工人身上。
蔚蓝色人群涌来的震撼，每次看见心里的感触都不一样。
秦河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跟在旁边站立。
过了一会儿后，进来的工人开始变少。
卡时间上班的人是有，在这个时候却很好。
本来晚上就不熬夜，第二天自然醒的早，加之好不容易有份正式贴面的工作，很少有人去敷衍。
“小河，你看，这就是我们厂的工人，每一个都那么有精神。”
王富贵指着下方走动的人群，喃喃说道。
“可是他们有的家庭困难，别说冬天买件厚实的衣服，就是加点棉花进去都做不到。”
“在其位谋其事，有时候不仅要看见自己的利益，还要把大家的利益也看进去。”
他谆谆教诲：“我让你拿，是教你不要挡着所有人的路，免得他们一起排挤你，也唯有如此，你才能走得更远。”
“但是你只拿自己的也不行，因为那和贪污没区别，你要把群众的利益也记着，帮他们谋取一些福利。”
“只有区别于常人，你才能走得比常人更远。”
“只有走得越远爬的越高，你才能影响更多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
年前，他教会秦河如要学会拿。而今，他教秦河如不能只单单拿。
这番轻描淡写的话落在秦河如耳中，让他的心被揪了起来。
他迅速向四周查看，确认没人听到后才松了口气。
这番话语被其他人听见，那可就完了。
科长真是的，平常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今天胆子这么大了？
随后他开始思索王富贵这句话的意思。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拿了星星食品站那份没有分给王富贵的事被发现了。
然而在瞅见王富贵眼中的缅怀之色后，他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
不是这个。
他陷入沉思。
没有等来回话，王富贵转头看去，见秦河如在深思自己的话语，不禁欣慰一笑。
聪明，却从不盲目自信。
不像一些年轻人，有点小聪明取了一点成就后，就开始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正是这样的秦河如，让他今天左右摇摆的心下定了决定。
“走吧，去我办公室聊会儿。”
拍了拍秦河如的肩膀，他率先走进办公室。
刚想通的秦河如没有拒绝，跟着走进去。
关上门，他站在办公桌前。
“找个位置坐啊，难道还得我请你？”王富贵看他这模样，笑骂。
“好嘞。”
秦河如老老实实的找位置坐下来，不过这次他不像以往一样随意，去拿茶叶泡茶，又或者是跷二郎腿。
王富贵的行为摆明了要说正事。
省事省度他是懂的，什么时侯随意，什么时候端正，他明白。
他正襟危坐。
王富贵的确是要说正事，因此没有太在意秦河如的行为与平常不一样，就算看见了，也只会夸赞进退有度，懂得什么场合做什么行为。
“刚刚和你说的记下了没？”
“记住了。”秦河如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脸上带着一丝感激之色。
王富贵说的这些话完全可以说是推心置腹。
有时候你不得不感慨，过来人的随口一句话，就能让你少走十年弯路。
在拿与不拿，拿多拿少方面，别人是一清二楚。
一些人在拿了之后进去了，一些人拿了却能升职加薪，这就是区别。
现在，王富贵正在教会他这个道理。
也是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忘记做的事什么了。
是了，他只拿了自己的，却没有把大众的争取到。
只懂得贪的人下场一定很惨，而懂得贪，有能力，时刻想着下面人的人过得却一定不错。
“懂了就好。”王富贵看他真的明白了，更加开心了。
是个好苗子。
“你的报告我看过来，我昨天也和纺织厂那边的人确认过了，恭喜啊。”王富贵真心实意说道。
坦白说，他让秦河如去令纺织厂那边加大交易量有两个原因。
其一，他想试试秦河如的能力在哪里。
其二，他想让秦河如更稳的坐上科长这个位置。
事实上即便后来没有增加百分之二十的事，秦河如也排在了第三。
按理说已经足够了。
可王富贵是什么人，他一眼就能看穿问题直指根本，这完全不够。
这里说的不够是年龄不够。
秦河如太小了，到现在也才二十一岁，没有二十二岁。如若让他成为正科级干部，别说轧钢厂了，就是其他单位也会因为这个是而受到影响，说不得区领导会亲自过来考察能力及人品。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让秦河如用能力去证明自己能行。
倘若秦河如办不到，他或许真会考虑其他人。
真到了那一步，他只能感叹生不逢时。
在他们体制内有句话一直被广为流传。
有些答案是对的，却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同理，秦河如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却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升职。
好在秦河如没有让他失望，办到了。
“嘿嘿，这都是科长你教的好。”秦河如傻傻的笑着。
他知道这句恭喜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王富贵下一句话论证了他的想法。
“十月我们采购科就会宣布脱离仓管的管辖，你做做准备。”
“嗯好。”
待他答应，王富贵接着说道：“有一个事要和你商量。”
“科长你说，能做到的一定做，做不到也会想尽办法完成。”秦河如当即保证。
王富贵甩过来一根华子，自己点上后，吞云吐雾。
他没别的爱好，就这一点小小的爱好，改不掉了。
“是说之后的事。”
王富贵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事，忽然画风一转。
“二狗子也在晋升的名单之中。”
“啊！真的吗？”秦河如大喜。
比起只有自己晋升，明显两个人一起晋升更令人高兴。
好歹是他的老上司，他由衷的为对方感到高兴。
王富贵看他这表情，莞尔一笑。
“要和你说的事跟你张哥有关系。”
顿了顿，他不紧不慢开口：“你张哥来轧钢厂的时间不短了，快四十了。”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到时候让他过来管理一二组，你去管理三四组，你以前在四组呆过，又是三组副科长，管理起来方便，你觉得咋样？”
秦河如不消多想就知道他的意思。
在采购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如果你去问年轻人最想去哪一组的话，他们一定会说三四组。可若是你去问上了年纪的人最想去哪一组，那么三四组大概率是被排除在外的。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很简单。
三四组晋升速度是最快的，大家都喜欢。但三四组要下村采购，有一定危险，加上采购指标很受其他因素影响，大家不喜欢。
年轻人有激情，可以靠着健壮的身体把采购指标完成。上了年纪的人就不一样了，每天骑几十公里的路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挑战，而且年龄大了，更想要安稳。
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大家年轻时那会儿想在三四组待着，上了年纪之后就想离开这里了。
秦河如知道王富贵的意思。
是啊，张哥老了，他想要安稳的工作，而不是三四组这种采购指标有时能完成，有时不能完成的岗位。
哪怕他身为副科长，不需要亲自出去采购。
其实大家想离开三四组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
那就是年轻时在三四组快快晋升，转去其他组之后，就能接触到更高等级的部门和人，有利于扩展自己的圈子。
“我都可以啊，科长。”秦河如笑道。
他年轻，去哪里都一样。
“会不会觉得不公平？”王富贵开着玩笑。
“没有没有，哪里会有这个想法啊。”秦河如摆摆手。
“我巴不得管三四组呢，让我去管一二组，我可能会和你申请调换位置呢。”
王富贵大笑：“哈哈，你这个人啊，真是与众不同。”
采购科的领导层，都更偏向一二组和五六组，因为工作经常要和四九城的其他企业或者领导打交道，一来二去的就熟了，算是一个关系。
三四组的管理层不一样，结交不到什么能帮助自己的人。
因而说出来，他确实怕秦河如不同意。
好在同意了，让他省了些口舌。
“嘿嘿。”秦河如跟着笑。
对其他人来说，当三四组的科长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可对他来说就不一样了。
不会有人来争抢，那他就安安稳稳的发育，当个小透明。
争取起风了也不会被人针对。
要不是被李大海针对，说实话他都不太想争科长这个位置。坐得太高了，容易被更上面的人看见。
“李大海那个事我知道，会给你处理好的。”既然秦河如愿意舍弃一些利益，那他得从另外一方面补偿。
殊不知秦河如压根没损失什么，反而得到了一个自己想要的位置。
这一结局对秦河如、王富贵、张二狗三人来说，确实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局面。
敲定了这件事，剩下的就是一些旁枝末节，可以慢慢来。
正当秦河如准备离开之时，王富贵拍了一下脑袋。
“对了，还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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