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封信里说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起码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这封信准确来说不是李志明写给他的，而是李志明的老爹李有福写给他的。
上面只有一行字。
回村来看看。
只有五个字，旁人见到或许会感觉很奇怪。
可秦河如不同，他一下子就想起来年初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候，勇哥结婚他回去，意外得知嫂子家有养猪……
当时他和李有福有过约定，他和李志明合作，确保李志明地位不会受到威胁，而他呢，则能获得两头小猪。
想来，应当是生了小猪才给他写的信。
呼~
想到这儿，秦河如长长舒了口气。
如果说，当上科长让他喜出望外的话，那么这件事就是如范进中举了。
猪对他的作用非常之大。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认为猪比当上科长还重要。
有了这两头猪，就意味着他将来能够吃上肉而不被人怀疑。
鸡鸭鹅野兔什么的，他压根不敢多拿出来。
这东西养的人太少，你说是去买的，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农场养出来的鸡鸭比外面的鸡鸭大了一圈，不一样。
鸡还可能圆过去，鹅兔想都别想。
后面两种，这么长时间来，他只拿出来过一次。
没有肉吃，尤其是有肉却不能吃的痛苦是旁人感受不到的。
现在好了，有了这两头猪，以后他就可以稍微多吃一点了。
猪肉供销社有，菜市场有，他隔三差五的拿出来吃别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只要不天天吃就行。
倘若有人怀疑，他大可以说昨天买了一两，我现在也只买了一两。
再一个，就算现在收获了猪，想吃上农场里的猪肉至少也得等明年，不需要明年，今年他就能升正科级干部。
有正科长的身份在，只要他小心一些，别人是看不出来什么的，除非每次他买肉回家别人都上手称一下。
想到这儿，秦河如喜上眉梢。
一直以来的两个心愿被接连完成，他如何不开心？
起初来到这儿的时候，他是茫然、忐忑、不安的。
后来……
他想平安度过起风了的十年，更想家人和自己一样平平安安，除了这个，他还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实现猪肉自由。
如今，他即将成为正科长，一旦当上，背后的那层关系就可以启动，将来即便他出什么事，也能确保家人平平安安。
第一个梦想即将实现。
而第二个梦想，随着这封书信的到来，也即将完成。
就是说，他的两个愿望就快实现了。
追逐梦想的过程必定伴随着各种挫折，辛苦是必然的一件事，可是在收获果实的那一刻，会觉得所有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秦河如坐在座位上，双手掩面，一会儿笑一会儿无奈。
他的行为是无声的，双手遮挡了面部，外人看不出来。
激动的心情，让他好想大喊一声。若不是顾及自己的形象，若不是这里是三组办公室，他真会那么做的。
许久。
他的心始终不能平静，只是相比较之前，已然好太多，起码能够控制住。
“发工资！”
发工资了，谁会不高兴呢？
他也高兴。
他高兴的，不止是发工资。在外人看来，他的高兴，确实是因为发工资了。
“哦耶！再不发工资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科长，我突然觉得今天的你好像更帅气了一些呢。”
“这叫什么话？你今天才觉得吗？我一直都觉得咱们科长长得帅气。”
大家有说有笑。
一两个被仓管刁难的倒霉鬼，本不好的心情，伴随着大家的高兴，也跟着高兴了。
大家有秩序的排好队。
秦河如一手拿着工资信封，一手拍着对方肩膀鼓励加油。
“好好干，明年争取把级别往上提一提。”
“好嘞。”
……
“你老大不小了啊，好歹是个办事员，啥时候结婚啊？让我们喝杯喜酒呗。”
“嘿嘿，科长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
“上个月完成得不错，这个月再接再厉。”
工资打完，三组里变得喜气洋洋的。
所有人都高兴。
在喜悦的心情中，下班时间到了。
等所有人走完，秦河如利索的锁上门。
紧接着，他去了一趟邮局，又去了一趟医院，才离开。
这次和平常不同，这次他没有往大院回去，而是掉头，骑着自行车驶出四九城。
没错，他要回一趟村里。
本来按照他的意思，应该是找个空闲的时间，比方说放假的时候回去的，可是转念一想，他觉得不妥。
一来，这种事不宜被其他人知道，挑人少的时候回去才合适。
二来，他怕夜长梦多。许多故事总是这样，过程曲折坎坷，虽说最后皆大欢喜，可若是一开始就顺利岂不是更好嘛。
从四九城回去秦家村，即使他骑着自行车，也要天黑了才能到。
说真的，换做一般人可能不敢回去。
秦家村路不算很陡，只是抹黑走路，甚少有人会这么做。
可能是急于心切，也有可能是走过夜路的关系，秦河如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怕。
他准备今天去就今天回来。
再说了，晚上更适合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
其实哪怕他白天回来，只要不给太多人看见，这事是没有关系的。
养一只和养两只差别大，养两只公的和养一公一母差别更大。放在头几年给人看见，别说一公一母，就是两只，那都得被拉进去问话。
这两年好多了，究其原因，是头三年zai害的缘故。
上头现如今对鸽子市，农户养殖放松了许多。
就好比鸽子市和菜市场卖鸡鸭的一样，许多都是散户，能拿出来卖，家里头肯定不止一只。
真当上头不知道，抓不到吗？
真要想抓，铁定跑不了，没出事那是因为放松了许多。
加之农村大家宗族观念强，几乎不会出现举报的事发生。
所以，这事就算给其他人看见，也没太大关系的。唯一麻烦的，就是得解释一下猪最后去哪了。
秦河如不想这么麻烦，且他知道起风了的时候，有些事会被重新追究，因而一开始就做好万全之策最好。
事情如他所想。
等他回到秦家村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倘若不是这时候有星星月亮，别说骑车，走路都成一个问题。
他没有去打扰别人，也没有弄出太大声音，继续往李有福家而去。
上次去过一次，他依稀记得路。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没多一会儿他就到了李有福家。
还别说，站在这里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农村里没有电，有点煤炭大家也舍不得烧，一般天黑了就睡觉，这使得秦河如对面的房子黑漆漆的。
这可真的是摸着石头过河，两眼一抹黑啊。
秦河如笑了笑，顺着月光，往前走动。
上次小老头把他带去过一个房间，记得不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对方的房间。
他上前两步，来到房间门口停下。
咚咚咚。
秦河如轻轻敲击几声。
“谁？”
房间里传出一道声音。
“是我。”秦河如回答。
随之，一阵摸摸索索的声音传来，想来是在穿衣服。
吱~
伴随着房门刺耳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李有福站在房间里，惊疑打探。
这一看，整个人变得又是惊喜又是诧异的。
“小河！你怎么回来了？”
事实上他刚才压根没听出来是谁，只是觉得应当是熟悉的人生不然不会大晚上找过来的。
“城里没啥事我就回来了。”秦河如耸了耸肩，随意回答。
李有福让开身子，热情邀请：“快进来坐。”
“你说说你，大晚上回来不提前吱个声，我好让人给你准备睡处呢。不过不打紧，家里有睡的地方。”
白天他没听到秦父秦母他们回来的消息，这么看来，对方是一个人临时回来的。
“吃饭了没？”
果然，大家无论说什么，总爱问一句吃了没。
“吃过了。”
秦河如笑笑：“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回来是有事找你。”
李有福闻言，立在原地。
聪明的他很快就想到了是什么，随即笑呵呵说道：“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在这个年纪成为副科长了，就这办事的态度和效率，啧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的信发出去没多久，这人就回来了。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应当是今天才收到的信。
什么！你问为啥这么想？那事实不就摆在眼前嘛，要是头几天就收到的，就不会大晚上回来了。
“嘿嘿，过奖了。”
秦河如不好意思的笑笑，双手搓着：“那你看，咱们啥时候去看？”
李有福没想太多，立即回复：“看的话啥时候都行，就是你这边啥时候带走？”
他不自觉的压低声音：“按照你之前说的，一公一母，这事你放心，就你我知道。”
秦河如不明白他为什么敢这么保证，不过不影响，现在的确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将来李有福反悔，或是举报他，他完全可以推个一干二净。
你说我养了猪，那你就拿出证据来，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有哪些人见到了，猪去哪了，拿不出证据就告你诽谤。
“以免夜长梦多，就现在吧。”他快言快语。
这个回答在李有福的预想之内。
他想的也是这样。
如若不现在带走，只是过来看看的话，犯不着这么晚过来。
“成，我带你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去到猪圈边。
许是知道秦河如这两天可能回来带走，李有福早就把两只小猪搁在一旁了，只有在喂奶的时候才放在母猪旁边。这倒是方便了，不然抓小猪仔的话，母猪可能会叫出声。
弄出声响，李家人必定出来看。
两只小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好在秦河如是能够拿得动的。
需要的东西到手，他就不准备留在这里了。
“老爷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急？”李有福紧皱眉头。
“回去还有事。”秦河如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
李有福从一无所有打拼成食品站的站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是知道的。
于是他没有纠缠，没有问怎么带回去，带回去了做什么，以及需不需要自己帮忙等等。
有些事不知道，烂在肚子里才是最好的。
“有时间常回来看看，老头子我挺喜欢和你唠嗑的呢。”
唠嗑是假，拉进两家关系是真。
“忘了和你说了，我有个孙女啊，今年毕业去你们轧钢厂上班了，有时间的话，你替我照顾照顾。”李有福不经意说道。
孙女？
秦河如似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古怪之色：“老爷子，你说的孙女不会叫李兰吧？”
“我没和你说过名字吗？”这下轮到小老头疑惑了，接着，他一脸高兴：“怎么？你们不会遇见了吧？”
无论说没说过，秦河如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当事人嘴角抽搐。
这可真是巧。
他没见过，倒是听人说过。
那个秦岭的同学不就是叫李兰嘛，难怪他说李兰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呢。
这世界真是小，随便转一下都能见到听到熟悉的名字。有时候却又很大，一个转身，就再也见不到想念的人。
“知道，还没见过。”
“那有时间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李有福忙不迭说道：“她一个人在四九城孤苦伶仃工作，我怪担心的，你有时间帮我多照顾照顾她。”
想着不是什么大事，秦河如便答应下来。
“行。”
“那感情好。”李有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一直想着怎么让两人认识呢，没曾想感情来得这么突然。
相比较他生硬的介绍，这种自然认识的明显更有机会。
敷衍两句后，秦河如以太晚了告辞。
李有福没有阻拦，等人不见了背影，这才回去自己的房间。
离开此处，秦河如带着两只猪仔马不停蹄的离开秦家村，到了无人烟的地方才停下。
【叮！检测到新物种，请命名。】
“猪。”
【命名成功，是否收录？】
“收录。”
下一秒，掌心触碰的猪仔消失不见。
农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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