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就要起风了。
如果顺利的话，两年后他就是正儿八经的正科级干部。
正科长在轧钢厂中，怎么都不能算作是边缘干部。
更何况他本就得罪了李大海，李大海背后的人在得势之后，李大海没可能不针对的。
这么看来，提前埋下种子很有必要。
即便将来他出了事，这个人也能确保他一家的安全，又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能给予他帮助。
人是不是他亲戚，又是不是他介绍进来的不重要。李大海他们好歹是大人物，不可能去针对一个小小的保卫科同志。
真那样做，太跌份了。
所以，这个人有必要现在就安排进来。
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话就最好不过。
原谅他，想得那么远。
秦河如只想家人在起风了的十年里平平安安，然后春风过境之时，振翅而飞。
“嗯……可以。”
王富贵没想太多，直接答应下来。
这事不算太大。
厂长主管生产，以及保卫这一块儿。
换言之，保卫科是自己派系的，安排一个人进去很简单。
“那这件事你可要给我上点心，我很看好你，别到时候比不过别人。”王富贵笑道。
他这么做，是看在秦河如的面子上。
其实按理来说，其他几位副科长无论是资历还是年龄以及阅历，都完败秦河如，王富贵应该首选其他人才对。
要知道现如今的秦河如才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的副科长，已经很令人惊讶的，没有引起轩然大波，不过是秦河如中专生的身份在掩护。
可要是正科级，那就不敢想了。
到时别说轧钢厂了，就是轧钢厂之外的单位，企业，都可能会听到秦河如的名声。
毕竟许多人在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可能才刚刚参加工作。这位，却在这个年纪已经走到了普通人能抵达的最巅峰位置。
在系统内，这可不算是一件好事。越年轻，很大程度上就代表是走关系上去的。
王富贵不可能不知道这点，然而他却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三个正科长，在最初之时，他的设想是一二组分一个，三四组分一个，五六组分一个。
张副科长和秦河如争夺一个名额，王富贵肯定是优先选张副科长的。
但是在几个月前，他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重新制定了晋升的方式。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一二组组长是李大海的人，他知道，只是他懒得理会。
不管怎么说，李大海毕竟是他曾经的上司，总是要给对方一个面子的。
然而在四月之时，一二组组长竟然公然违抗他的指令，去听从李大海的命令不采购猪肉，若不是后面有秦河如补缺上来，他得浪费一个很大的人情才能解决这件事。
而这，也让他真真正正的生气了。
没人喜欢底下的人不服从自己的决策而去听从其他人的话，他亦不例外。
于是乎，他果断放弃让一二组组长晋升的念头。
如若不考虑一二组，那么有一个名额就得落在三四五六组。
四组的张副科长肯定是要晋升的，这是他自己人。
那么，剩下的两个名额就得从三五六组里选出来。
平心而论，王富贵更喜欢秦河如多一点。是以他想让秦河如在这次考核中脱颖而出，全看自己的实力。
如此一来，将来即便有人质疑，他也可以拿出证据来反驳。
“科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秦河如立即保证。
不仅仅王富贵想让他晋升，他自己也想。
被李大海针对的这几个月，说没有怒气那是假的。只是再生气也没用，李大海职务上高了他两个等级，而在级别上，高了他三四个级别，这样的人，他根本没办法对抗。
假如自己对抗不了，那就只能寻找外援。
王富贵不行，那么就只能找他自己背后的人。
而要启动这层关系，科长的位置就必须要拿下。
故而，不论是不想辜负王富贵的期望，还是想不被人欺负，这个正科名额，他都必须要全力以赴去争夺。
王富贵愣了一下。
以前不是没和秦河如说过这个事，但是每次对方的态度都是带有一丝敷衍的，他不是没看出来，只是没点出来罢了。
而今，他竟在秦河如身上看见了当初对方刚来时的雄心壮志。
好似那个拼命十三郎又回来了。
“哈哈，好，我果然没看错你。”
“好好干，该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没人没抢走。”
不论如何，自信的秦河如，确实感染到他了。
一时间王富贵有些感慨。
秦河如认真的时候，似乎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正是这样的魅力，才让王富贵选择秦河如还是科员的时候就放出善意。
这个人，是能成大事的人。
秦河如听出来他的意思，再次保证：“科长放心，我想争的时候，就不怕争不过别人。”
王富贵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只要他这次考核排在前三，那么他就一定能晋升，不会有什么内幕，说有内定人选了，又或者是空降。
领导这么赏识自己，他又怎么能不去努力呢。
秦河如露出自信的笑容，宛如盛夏的鲜花，感染了四周，让人陶醉于其中。
对这样的他，王富贵很放心，说了两句勉励的话后，才让他离开。
秦河如走后，回到三组。
三组相安无事，没发生什么大事。
去借自行车的人只有几个没借到。一部分是去晚了，一部分是被仓管的人针对。
人不多，秦河如就没有去管。
几个人，尚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这种程度的针对以及拒收一些采购物资的行为不足以让他的三组完不成采购指标，当然，感觉到恶心是必然的一件事。
秦河如只能放空心绪，不让自己去想那么多。
想多了只会让自己感觉到累。
在这次的考核中，只要他能拔得头筹，亦或者排在前三，那么这个事就能迎刃而解。
因此没有必要一直去想。
上午时分，三组的人很安分，没有串来串去的，也没有大声喧哗，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看起来很认真。
中午吃饭，大家像往常一样，提前了一些去。
下午。
三组又恢复到百无聊赖的模样。
一些装不下去的人，索性直接打盹。
秦河如看到了，只当没看见。
采购指标能完成的人情况下，他不想去管那么多。除非是有领导来巡视，他才会让三组的人打起精神。
别说别人，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如若不是为了顾及自己形象，他可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过后，他开始思考让马栏山开更大口子的办法。
“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眉头皱得那么厉害。”
忽然，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传到秦河如耳中。
他回过神来之际，已然感受到眉头处正有一双小手抚平自己不经意间紧皱的眉头。
沈玉兰用双手强行抚平，而后略微心疼的说道：“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干嘛整天想那么多事呢？想多了容易老，难道你想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变成四五十岁的老太婆，哦不对，是老大爷吗？”
她不明白。
他要布票，要棉花票……但凡纺织厂有的，她都会去求自己父亲给予。
为什么做了这么多，他还能有这么多烦心事呢？
是不是就是想得多了，才会在这个年纪能成为万人瞩目的存在。
“你怎么来了？”秦河如疑惑问道。
他不像前几次那样赶人。
这几个月以来，沈玉兰来的次数不是一次两次的，搞得三组的人都习惯了，嗯，也包括他自己。
沈玉兰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秦河如摇摇头。
他一向不习惯把自己所想告诉别人，不论男女，不论亲近与陌生。
“说嘛说嘛，我想听。”沈玉兰娇憨说着，不自觉的撒娇。
“没什么。”秦河如依然是这个回答。
“哼，不说算了，我也没兴趣听。”沈玉兰傲娇的仰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哦。”秦河如淡淡回道。
这下沈玉兰破防了。
可恶啊！
在纺织厂的时候，只要是她问的，就没有人不敢回答。
偏偏在这个人这里吃了闭门羹。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正是这样别样的对待方式，才让她喜欢过来找他的。
人嘛，往往对大众的事印象不深，却对小众的事印象深刻。
“跟我说一下嘛，好不好呀？求你了。”沈玉兰略带祈求的口吻，她知道这样是不可能让秦河如说出来的。
这几个月的接触，让她明白，这是一个主见很强的男人，几乎没可能用撒娇或者女人的身份去打动他，除非……
“不是都说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嘛，有时候你自己想不通的事，没准你说出来，我就能帮你找出答案。”
这恰好说到秦河如的心上了。
不过他仍然带有戒备心开口说道：“你说，如果我想要在某个人身上得到东西，我该怎么做呢？”
沈玉兰太主动了，让他不得不防。
他从来不是那种遇见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人，一次两次还好，几次之后，他就觉得沈玉兰对他有所图谋。
图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却不妨碍他有戒备心。
“那就要看你要的是什么，你又能付出什么啊。”沈玉兰脱口而出。
秦河如张了张嘴，沉吟不语。
想着沈玉兰不是轧钢厂的人，且这件事不是不能说，他便透露出一些信息。
“假如我是想要布票呢？”
刚说完，他就赶紧补充：“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们厂想给工人谋一点福利嘛，这个任务正好落在了我头上。”
不解释，万一给人当成投机倒把，或者是别有用心就不好了。
不得不说，采购科副科长的身份很管用，起码不论他说什么，别人都只当是公对公，而不是私对私，或者私对公。
布票是紧俏货，不同于粮票肉票之类的票。投机倒把或者私自买卖布票，被查出来是很严重的。
记忆中，就有人吃金瓜子了。
“啊？还不够吗？”沈玉兰大吃一惊，不禁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还不够？”秦河如疑惑问道。
“啊没……没什么。”沈玉兰连连摆手。
呼！
吓死她了。
刚刚那句话压根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说出来了，好在他没想到什么。
沈玉兰悄悄看了一眼秦河如，确认他没猜到什么之后才放下心来。
她可还没准备好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呢。
随之，就是困惑了。
这几个月来，她可是让马栏山答应给了许多本来应该给其他企业的份额呢，为这事，她没少被自家爹爹娘亲说呢。
本以为已经足够了，居然还不够。
“你们厂的领导真不错呢。”沈玉兰真心实意说道。
为工人着想，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只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个事了吗？我记得你们采购科不止你一个副科长啊。”
这就是沈玉兰感觉到奇怪的地方。
据她所知，采购科六位副科长好像都去找她们纺织厂要了各种物资。
轧钢厂的需求真那么大？
这个想法刚生出来，就熄灭了。也对，万人大厂，需求大很正常。
“有竞争关系的嘛。”秦河如没有太细说。
“哦！”沈玉兰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这就难怪了。
她就说嘛，今年她们纺织厂给轧钢厂的份额，已经远超往年了呢。就算真的为工人着想，也用不着这么多才对。
想通了这点后，沈玉兰变得很开心。
只要不是整体份额需求增大，局部发生变化的话，她还是可以影响的。
大不了，就把答应给其他几个人的份额给到这里就好了呀。
不是说有竞争关系嘛。
削弱其他人的，增长秦河如这里的，此消彼长之下，肯定他就是最厉害那个。
嘻嘻，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一二组组长：so……
四组组长：你秦河如清高，你了不起……
五六组组长：我先声明，首先我没有得罪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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