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他不是去找李大海算账的。
秦河如可没自大到自己在不依靠外力的情况下能和一个高两个大等级的人对抗，他是去告状的。
“科长，夭寿了啊。”
一进门，他就开启疯狂吐槽模式。
“我昨天就说不写那个检讨书的，一晚上眼没合，就为了能在上班前写完，结果倒好，检讨书写上去了，惩罚依旧有。”
“你瞅瞅，这就是他今天退回来的东西，这样子搞怎么行啊。”
一边说话，他一边打开仓管不要的东西拿出来给王富贵看。
经过他的观察，这些东西都是好的，没有任何问题。
不是仓管不收，是李大海放了话。
他敢相信，四组采购回来的东西不见得就比他的好，但是人家一样收了。
区别对待，这是在搞区别对待。
王富贵随意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
“那咋了，你当着这么多人落他面子，难道还不允许别人找回场子吗？昨天硬气的模样呢？去哪了。”
秦河如语气一噎：“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不一样嘛。”
昨天在气头上，别说是李大海了，就是厂长了他可能也敢怼。
再说了，就算是今天那又怎么样，李大海敢出现在他眼前，他一样敢指着鼻子骂。
“科长你别说风凉话了，这事咋办？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子搞吧？”
“他这样弄，搞得大家都不想采购了，谁知道采购回来的东西仓管收不收，不收的话钱还得自个儿出，没有这个道理啊。”
“让我想想。”王富贵抽了两口，开始思索。
在他想来，面子给了，检讨书也给了，李大海应该就这样算了才对啊，这怎么仅仅只是比昨天宽容了一些？没道理啊。
“退回来的东西多不多？”
“多。”秦河如赶紧回答：“基本上有采购回来的1\/3这么多。”
“这么多啊？”王富贵眉头紧皱。
1\/3可不少了。
若是一个月采购指标是60元，那就相当于要退回来20元的物资。
“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还在其他地方得罪他了？”
“没有啊。”秦河如茫然回道：“科长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不喜欢和人结仇，朱老二是个例外，他不来招惹我，我肯定不搭理他的。”
“除了他之外，科长你还听说我和谁关系不好吗？”
他这么一说，王富贵觉得也对。
当初看好秦河如，不光光是对方高学历的缘故，还有为人处事，情商高的原因。
这样的一个人，在对待同事时都不愿得罪，又怎么可能三番两次去招惹一个处级干部。
但是，如果没有其他方面的原因，那就说不通了啊。
苦思冥想中，他想到了一个最接近的答案。
难不成是得不到要毁灭？
越想他就觉得越有这个可能。
采购科即将被剥离，就算李大海想要重新整拢权力，也应该是拉拢才对，不是得罪。
那种把人逼到绝境，然后给点好处，让其听话自己的情况不适用在采购科。
原因很简单。
采购科即将分离，谁都知道李大海过段时间就管不了这里了，即便得罪了，只要忍几个月就行。
在这种情况下，一手大棒一手萝卜的行为行不通。
李大海不是傻子，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排除了这些，那就只有得不到也要毁灭才能解释得通。
然而若是李大海知道他的想法，只怕会嘲讽一番。
别人只看见了一步，他却已经走了三步。
采购科的权力固然重要，可是秦河如的威胁同样不小。
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副科长，在角逐科长位置。
这种人给段时间，谁知道能爬得多高。
所以李大海想要毁了秦河如的真正原因，是害怕将来的秦河如威胁到他表哥。
他的毕生目标，可是想让他表哥当上厂长，收拢轧钢厂的权力于一身。
“不行的话，明天我去找找厂长说这个事吧。”王富贵决定找人了。
他肯定是压不住李大海的，这事只能让厂长出面。
厂长不出面，任由李大海这么乱来的话，三组的采购指标指定出问题。秦河如讨不了好，难道他就能讨得了好了？
“嗯嗯，我看这方法成。”秦河如忙不迭点头。
厂长出马，一个顶俩。
他两个在这里想来想去的肯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杨厂长就不一样了，说句话李大海就得乖乖听话。
“那行，明天我去找他说这个事吧。”
两人意见统一，这件事就被这么确定下来。
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后，秦河如才离开。
锁了三组门，他骑车载着章梧桐去看望了一下姐姐，随后才回去。
……
第二天。
早晨。
秦河如挥手示意说话的人离开。
经过他昨天的提点以及陈建强的劝说之下，三组的人没有铁头的非要全部站在一块儿。这使得今天借得到自行车的人比昨天多了一些，回来的只有十个，比之昨天少了几个人。
如果能把人数压到六七个的话，对他的的影响就基本上没太多了。
当然，借自行车的问题不小，采购回来的物资仓管不接收的问题同样不容小觑。
辛苦一天出去采购，一小半物资别人不收，这肯定让人接受不了。
对此，秦河如毫无办法。
他只能祈祷王富贵去和厂长说了，而厂长呢，已经和李大海说这个事了。
如果厂长不出马，他也只能再去闹一次。
越想他就觉得越憋屈。
假如他今天级别和李大海一样，李大海肯定就不敢这么对他。
不，即便级别不够，身后有人也不敢动。
好比王富贵，如今依旧是科长，但是李大海也不敢有半点小觑，只是在占理的时候，嘴上能占占便宜，而这一切只因王富贵身后的人是厂长。
“天杀的李大海。”秦河如抱怨两句。
他身后也有人，可惜的是，级别不到科长时只能用一次，未达科长用了就相当于断了。他自然不可能把这个关系用在李大海身上，不值得。
不过……
只要能到科长级别，那他就能用这层关系了。
科长的话……
采购科现在正好就在选拔科长，要是能当上的话，以后就不用害怕什么李大海了。
一念至此，秦河如坚定了自己想要通过第二轮考核的决心。
以前他是随波逐流，能当上最好，当不上也无所谓。
并不是他没有进取之心，而是级别越高，起风了的时候受到的波及就越大，是以他一直很纠结。
一方面吧，他想当，不仅是能够动用身后的关系，还有就是谁不想自己甚至加薪呢？
一方面吧，他不想当，害怕以后被人针对，被清算。
现在他想通了。
这个科长必须当。
当体积大到一定程度时，风也不一定能将其吹走。
一整个白天他都在思考这件事。
临近下班之际，情况和他想得差不多。
依然有一部分物资被退回来，理由和昨天一样。
这在情理之中，亦在意料之内。
体制内办事就是这样子，很慢。
好比采购科分离这件事，年前就说了，现在依然没分离出去，处在挑选考核的环节。
秦河如没有太过担心，王富贵答应他了就肯定会去做，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罢了，几天时间，他不是等不起。
安抚好三组一些人的情绪后，下班时间到了。
秦河如没有去找王富贵，而是直接骑着自行车离开。
今天他没有去医院。
把章梧桐送到家后，他的手中多了一些东西。
他打算今天去拜访一下街道办的张主任，看看对方有没有帮自己，没有的话他只能另寻他法，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以前是不想争，想争之后就得马上作出行动。
他想当科长，就得在第二轮考核中脱颖而出，这就得先和纺织厂的干部相识。
秦河如骑着自行车回去大院。
在去张主任家前，他得先把自行车停好，停在别人家门口始终不放心，自行车可是大物件，丢了再想买没那么容易的，买得起也心疼。
靠近大院门口之时，他发现了……
“小丹？”
只见张丹正坐在大院门口。
见到秦河如的到来，她赶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整理了一下衣裳，好让自己看起来干净整洁一些。
“小河哥哥，你回来了？”
“恩对啊。”秦河如从自行车上下来。
“走，进去坐坐。”
从轧钢厂回到南铜锣巷的距离和从纺织厂回到南铜锣巷的距离是差不多的。
换言之，张丹走得很急，毕竟他骑了自行车，比走路速度快多了，虽说他在锁门的时候等人耽搁了一些时间。
“我就不进去了，小河哥哥。”张丹摆摆手，不肯进去。
“我爸妈他们都不在，没事的。”秦河如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出来打消她的顾虑。
张主任是个善于交际的女人，怎么张丹没遗传到她姑妈这点呢？
“不在？他们去哪了？”听到长辈不在，张丹抗拒的心理小多了。
“在医院。”秦河如毫不在意的说道。
“医院？这是怎么了？”张丹大惊失色询问。
“进去说嘛。”
秦河如推着自行车，努了努嘴让她进去。
“前段时间我姐出了点事，住院了，我爸妈在医院照顾她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张丹帮他提东西，回头问道：“住院了？是怎么了？伤得很严重吗，现在还要不要紧。”
说话间，两人进到了前院。
“不碍事了，就是腿受伤了，得住院一段时间。”
秦河如这句话刚落下，两人耳边就传来两道声音。
“哥哥。”
“舅舅。”
便看见秦京茹和小当一同喊出声。
小当和往常一样，小跑过来迎接。
秦京茹则是迟疑了一下。
陌生的女人，让她行动变得迟钝许多。
“哥哥，你下班了，累不累？”但她还是上去接东西，帮忙停自行车。
秦河如把东西递给她。
“京茹，帮我倒碗水出来。”
“没事的，不用，我不渴，不用这么麻烦的。”张丹知道这是给自己的，连连推辞。
秦京茹没听她的，放了东西就跑进屋里。
“坐嘛，别客气。”
秦河如指了指凳子，率先抱着小当坐下来。
张丹跟着坐下，然后迟疑问道：“这是……”
她问的，不知是小当还是秦京茹。
秦河如索性一起说了：“这是我姐姐的孩子，叫小当，那个是我五伯的女儿，我表妹，来城里玩几天。”
“小当，叫姨姨。”
他哄着小当。
“姨姨好。”小当乖巧的叫了一声。
“你好。”张丹颇为紧张的回答。
同时，她心里松了口气。
见到秦京茹和小当的那一刻，她以为这两个人是秦河如的……
就在这时，秦京茹端着碗出来了。
“请喝水。”
她把碗抬到张丹面前。
“谢谢，太客气了。”张丹礼貌性道谢。
“没事的。”
说了一声后，秦京茹就小跑回去了屋里。
在家里的时候，如果有大人来串门，她都会避开，久而久之已经习惯这么做了。
“你们纺织厂工作累不？小丹。”秦河如知道她来找自己，多半是张主任的主意。
至于原因，他大概猜到了一些。
正是如此，他的心情才好了许多。
他这边刚准备登门拜访，别人就已经搞定了，能不开心吗？
只不过，猜到了不能直接问出来，免得给人一种我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你，不需要的时候就想不起。
“还好吧，我感觉不累。”张丹摇摇头。
“但是我看有的人很累，幸好莪没分在那些岗位上，不然下了班都不想动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把秦河如看得有些好笑。
工厂嘛，肯定有累的有轻松的。
“小河哥哥，你们轧钢厂呢？”
“我们厂啊。”秦河如回想了一下：“我的工作还好，不怎么累，累的应该是维修部的人和车间工人。”
“那就好呢。”张丹笑道。
只要不是自己人累就行，别人累不累跟她没关系。
寒暄几句过后，张丹才进入主题。
她不像秦河如一样那么有经验，可以一直不说正事聊天聊地聊有的没的。
“小河哥哥，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个事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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