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八十一枚镌刻符文的钢钉，一共布下九道阵法，互相配合，将整个暗鸦帮驻地死死包围。
高墙之内，黄风肆虐，所有活物、建筑无一幸免，尽数被侵蚀破坏。
驱动阵法的灵气来源于道痕，陆行意念微动，便可停止阵法的运行。
而后，他暗自收回布阵长钉，回到客栈顶楼，偷偷把窗户掩好，留下一道缝隙之后，继续查看。
行人唯恐避之不及，尽量远离此处，即使异常结束，哀嚎停止，却也无人敢惹祸上身，尝试推开大门，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这期间，有两名黑袍人来过。
一位炼神，一位命轮。
看那炼神境的走路姿势，应当是萧明无疑，至于另一位命轮强者，恐怕是他请来的帮手。
两个人越过高墙，见到一片满目苍夷的古怪废墟，面面相觑，短暂停留后便迅速离开。
再之后，便是坊衙的捕快姗姗来迟，刚巧天枢军巡逻至此，将这片异常之地彻底封锁。
陆行没有离开，他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
不久之后，作为附近视线最好的地方，几个身披甲胄的天枢军前来检查，叩响了屋门。
“名字？”
首先进来之人，身披轻甲，不带头盔，五官粗狂，满面胡渣，腰间悬挂“左”字铁牌。
左为姓，铁牌则代表着职位，称为百夫长或百户，在曾经军民混居的天枢城，不同的称呼没有任何实质区别。
“我叫……陆……陆行。”
陆行呼吸压抑，表现得有些手足无措。
左百户点点头，没有开口，挥挥手，身后的几名手下分出其一，走向屋外。
而后，他回过头，好不眼生的坐了下来，直勾勾盯着陆行，询问道：
“你为何来此？”
陆行闻言，犹豫的回答：“找我朋友……”
“你的朋友？”
“对。”陆行点头，开始半真半假的讲述起来：
“今日清晨，暗鸦帮无故袭击我们，害死了一位老人，我的朋友愤而外出，恐怕是来找他们报仇的……”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表现出几分迟疑，几分忧愁。
“我到此寻找他，发现此地没有任何动静，担心他是潜伏了进去，安全起见，才暂时开了此房间，以便观察墙内的动向。”
左百户面目表情，指尖点着桌子，继续问道：
“可有看见墙内的异常景象？”
“里面飘荡着很多黄烟，看不真切……”
对于这点，陆行没有多过隐瞒。
哪怕路人稍微留点心思，也足够看到暗鸦帮驻地上空，那随风飘荡的诡异黄烟。
与此同时。
外面哐哐作响，传来了军靴急促踩响地面木板的声音，是刚才出来的天枢军折返了回来。
陆行看到，来人拿着一本蓝皮书卷，递给了面前的左百户。
左百户接过书本，进行大致翻看后，眉头拧结：
“你倒是所言非虚，不过……”
随即，他停顿片刻，眼皮上挑，继续盯了过来：
“你那位朋友，是去了长乐坊最好的铺子订做棺材，现在已经赶了回去。”
左百户内心仍有疑惑，但面前少年的表现有些太过符合常理，无论其说的是真话还是心思缜密的在洗脱嫌疑，继续询问下去显然都不会再有多余的收获。
想到此，他还是舒缓眉头，话锋一转，继续道：
“这段时间不要离开长乐坊，下去结了房钱，回家哭丧去吧。”
说完，他自椅子上站起，带着手下转身离开……
……
不久后，陆行下楼结账，回家的路上，迎面见到一个行色匆匆脸熟面孔。
两人错肩而过，他回过头来，看着那身蓝衣背影，想起来对方是曾经盘问过自己的“邢捕头”。
看样子，邢捕头想必是要前往暗鸦驻地。
对方的职责，与他无关，不必多想。
陆行离家越来越近，远远便看到一个倚靠墙壁的孤寂背影，伫立在巷口。
是萧明！
他走了过去，看着不远处悬挂白绫的门庭，低声道：
“你不过去吗？”
萧明眼帘低垂，他早已知道是陆行靠近过来，因此并未有何警惕动作。
“小娴还在伤心，我请了赵婶帮忙……”
说着，他伸手抓着头发，表情有些痛苦，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当中。
“你提醒过我的！”
“是啊，我提醒过你……”
陆行拍着对方肩膀表示安慰，意味深长道：
“但这不全是你的错。”
闻言，萧明抬起头，苦笑道：
“如果你想揽些责任安慰我，还是不必了，抢夺药材的计划可是我制定的……”
陆行凝视着对方，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唉——你还是不明白！”
“明白什么？”萧明皱眉，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暗鸦帮没有证据，根本不会知道是谁抢夺的药材，更何况你的计划是成功的，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向了长乐坊之外……”
陆行饶有深意的解释。稍作停顿，等待萧明自行思考片刻，继续开口。
“你想想，近段时日，他们试图通过不断地灭门杀戮追捕凶手，这不是显得大海捞针嘛？”
沉思之后，萧明的表情已经趋于平静，点头说道：
“我原以为，这样打草惊蛇的手段，很大可能不是在寻找咱们……”
他欲言又止，心中无比后悔，正是因为这一点，当初陆行警告自己时，才会有些没放在心上。
闻言，陆行叹了口气，绕有深意的看向萧明。
“先前，暗鸦帮不断灭门屠戮的消息，是你故意带着咱们可能被发现的主观意见来告诉我，想要引发我的心虚，从而暗示我帮你覆灭猛虎堂吧？”
他质问道，相信凭借萧明的性格，不用旁人提醒，在危险步步接近时，应当提前去准备应对手段。
萧明一愣，无奈点头。
他从未想过，暗鸦帮会有魄力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所谓的灭门屠戮，不过又是帮派寻仇罢了。
自己当时的小心思，现在被陆行无情揭开，他脸上歉意愈发浓郁。
“抱歉……”
“打住！”
陆行伸手，打断对方后，继续道：
“你刚告诉我暗鸦帮可能在灭门追凶时，我就在想……他们就不怕这样残忍的手段，漏洞百出，会吓走咱们这两个真正的贼人吗？现在我明白了！”
萧明长叹口气，耳边听着若隐若现的少女哭声，眼神阴冷，有些失声：
“宁杀错……不放过……”
“呵，你又错了。”
听见自己又被否认，萧明倏然转头，双眼微眯，再度盯向陆行。
看着萧明的严肃面孔，不夹杂一丝感情的双眸，陆行才暗自点头，冷笑道：
“暗鸦帮从不认为他们会找到凶手，肆无忌惮的杀戮，不过是泄愤罢了。”
“这是一种警告，即使找不到真正的贼人，也要以旁人的性命鲜血，染出一道不可逾越的红线，警告暗中的敌人！”
几句话，让萧明犹如五雷轰顶，呆愣在了原地。
错的是伤及无辜的暗鸦帮吗？
不，不是！
是他自己！
往事一幕幕回忆，巡守玩忽职守、灭族之祸，侵吞补偿，身份歧视……
他从未主动招惹，遭遇的种种不公，几乎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能真正庇护自身的，不是阴谋诡计，更不是律法证据，而是力量！
而他，萧明，错就错在，不该这么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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