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津，黎明，宫门处，
邱灵儿引领着自己的三个孩子，长女周语芙，次女周语珞、幼子周璟义，
七年间第三次送周子方参加科考。
第一次，周子方应试举人，得中。
第二次，是周子方应试进士……未中。
第三次，也就是此次，周子方应试进士……
同样送行的，还有周邵夫妇，
此时的夫妻二人，早已两鬓斑白，垂垂老矣。
“儿啊，一定要为咱周家争口气，你那舅兄，人家可是曾经的状元郎，咱们说什么，也不能差了不是。”一路上，周邵都在旁喋喋不休。
若在早前，周子方会直接回怼，但是现今，因年岁见长，三十二岁的他，锐气被消磨了大半，
只能父亲说什么，他都认真颔首，
能不能考中的……
他这一次，信心十足！
上次，四年前的那次科考进士，他未中原因，
父亲重病，母亲伤心不已，灵儿妹妹呕心沥血，为父亲看诊，迫使他直接漏考。
不过好在，灵儿妹妹医术高超，鬼门关口，拉回了父亲。
又因去年时刻，陛下不再上津，暂时取消殿试，所以，他今年才得以参考，
不过，这五年间，他的功课早已突飞猛进，
有时候，他觉得上一次的取消殿试，似乎是给他机会，巩固四书五经，习得更多知识。
往前的十年寒窗，被他荒废，他从二十五岁那年，才开始正式学业。
“老爷，你少说两句。”周母斜了周邵一眼，对他所言很是不喜。
邱灵儿笑着摇头：“爹，娘，子方哥哥一直都很努力的，即便考不中，至少，他尽力了。”
周父看着邱灵儿亦向他看来的视线，讪讪笑过，
“好好好，小儿媳，我不说了，不说了。”
他只想在自己闭眼之前，能亲眼看着儿子高中进士。
他的那几个从文的儿子当中，大儿和三子虽成绩不错，但最多也只是个举人，
是以，他现在就等着幺儿能够光耀门楣，彻底改变周家家风，
如此，他在几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周家族老面前，也能显摆显摆。
说罢，他一手拉过了自己的孙女，周语芙，
“乖孙女儿，待会儿，随爷爷一起去星月楼查账。”
邱灵儿的剩余两个孩子，周语珞和周璟义，眼巴巴看着爷爷，很明显也想跟着同去，但是，又被奶奶拉到了身侧，
“查账有什么意思，一会儿，咱们和娘亲一起去碧湖山庄。”
周子方听着众人皆有分配，朝家人挥了挥手，
“爹，娘，灵儿，你们回吧，不用送了。”
因时辰还早，邱灵儿等人还是等候宫门打开，方才离去。
周子方看着爹娘那已然佝偻的身躯，还有他们那日渐不善的身体，
也不知道还能陪伴多久，
他只期盼着，自己这次，一定高中。
…………殿试三日毕，
邱灵儿随公婆三人早早等候在外，
周子方出来之后，看着爹娘步履维艰，焦急宫门口等候的模样，看着灵儿妹妹和孩子们对他翘首以盼，瞬间觉得，这次若是考不中进士，实在对不起家人对他的期盼。
艰难等候，
皇榜下，站满了莘莘学子，和随余争相观望的络绎百姓，
周邵拄着拐杖，挤不进去，只一个劲儿和夫人仰头张望。
周子方和邱灵儿亦是在内，争相查看。
邱灵儿最为灵动，整个身体早就挤到最前，
丈余皇榜，邱灵儿一一看之，
一甲、二甲、三甲……
不，一甲……
终于，邱灵儿在一甲第二的名次，看到了周子方的大名。
“子方哥哥！”
邱灵儿甚是激动，再看一甲第一，
竟然是，
贺谨然？
这么多年，小然愣是被陛下给逼成了状元郎。
没错，贺谨然全然就是被父皇逼的。
小然啊，你都已经是太子了，为什么还要参加科考？
不然，我的子方哥哥就是一甲第一。
邱灵儿一直都知道，子方哥哥很聪慧，一点就通，
只不过，他往常不攻学业。
“子方哥哥……”邱灵儿迅速冲出了人群，刚一出来，就紧紧搂住了她的夫君，
“中了，我们中了榜眼！”
激动，无以言表，
旁侧的三个孩子虽懵懵懂懂，但爹娘高兴，也跟着兴奋。
“哈哈哈哈…中了、中了！”周邵哈哈大笑几声，差一点兴奋过度，晕厥过去。
周母老泪纵横，吸了吸鼻子，搀扶着周邵手腕，一起走向了马车方向，
“回家，我们好好庆祝庆祝。”
今日，周子方进宫面圣，
同日，周家举家同庆，
因周子方中了榜眼，周邵兴奋之至，恨不能将所有上津百姓全都请来家中喝酒助兴。
周家的族老、堂叔、兄长姐妹们，全都应邀到此，来庆祝周子方金榜题名。
周子方原本，也是激动，
可是，激动不过一日，他就再次陷入平静。
中了榜眼的他、一切，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只想得到灵儿肯定，只想让爹娘为此高兴。
如愿，周子方入朝为士，开始脚踏实地，
但他未入翰林。
又一年后，他如愿成了画师一员，专为皇家作画，
不久，便小有名气。
期间时日，寻他作画之人，多之又多，皆高俸请之，
周子方哪里画的过来，皆婉言回拒，
闲暇在家，最多的时候，他依旧一心画着他的灵儿妹妹，还有自己子女留作回忆。
今日，爹娘更是寻到他，要他为自己画像，留作、
念想，
周子方听后，欣然拿起画笔，各自为爹娘开始作画，
却是画着画着，泪流满面…………
…………北漠，除夕之夜，
篝火丛前，
凌七四人，
并十八岁、很快十九岁的凌初一、
和将近十岁的顾承吟、
还有几个时辰，就七岁的顾承昀、
以及他们的亲信将领们，围坐一起辞旧迎新。
围坐途中，凌初一直一心照看顾承吟和顾承昀。
整个过程，他英俊的剑眉始终微微蹙着，
自记事起，他便只知其父，不知其母，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不完整。
凌七笑看着凌初一，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凤琪身影，不由叹息，
十八年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原谅自己。
“唉，凌八，我们初一都已经这么大了，可你还孤身一人，别再单着了，找个北漠女人一起过日子，从此夫唱妇随。”
凌七话落，凌初一不禁轻笑，
“凌八叔叔不近女色。”
话落，他遭了凌七一记猛拳，只讪讪垂眸，
顾承吟跟着笑了，
让一旁，方才只有六岁的顾承昀甚是不解，低声询问，“初一哥哥，不近女色是什么意思？”
凌初一还没解释，顾承吟先是道：“就是，不喜欢女人。”
道完，凌八脸色，有些难堪，
凌云和凌志却是哈哈笑了，
他们跟着附和，
凌云：“凌七说的对，凌八，你都三十八九的年纪了。”
凌志：“是啊，再不成亲，都老了。”
凌云凌志比凌七凌八略长几岁，他们早在上津，就已经成亲，只不过，妻儿不在身侧，
此刻望着天上烟花，还真有些思念妻儿。
他们真后悔，来时未带着妻儿一起。
凌八被打趣，觉得这些人甚是无趣，刚准备离开，转眼就看顾谦和邱妍夫妇引领着顾承越和顾承睿向他们走近，不禁简单颔首，再次坐好。
“他们说的对。”说话者正是邱妍。
此刻，近三十五岁的邱妍抚摸着自己高耸的孕肚，内心期盼着，这一次，一定是个女儿。
她甚至，早已命人为女儿做好了不少小衣服。
她决定，这胎若是女儿，就不生了。
约摸着，还有数日。
凌八摇头，这么多年孤身一人，他早就习惯了，若是成亲，他倒是不习惯了。
“凌八，喜欢谁，本将军亲自为你指婚。”顾谦孩子都生了四个，第五个也快了，凌八却至今未婚，难免让顾谦觉得，这些年，忽略了他们。
“多谢将军。”凌八抱拳，不再反驳。
众人脸上，笑容更加浓密。
顾谦忽然间，心想着这儿已经治理的差不多了，将士们也都想家了。
镇守将领，经济皆已稳固，是时候，该让他们回家了。
便沉声道：
“凌七，你们明日过后，都回去吧。”
他当然也想回去，只不过，娘子生产在即。
“不，我们要跟着将军一起回去。”凌七摇头，认真道。
“凌七说的对，我们要跟着将军一起走。”凌八三人随之附和。
邱妍张口，刚欲说些什么，却是忽然间变了脸色。
“顾谦！”她急道。
顾谦也跟着变了脸色……
除夕夜的夜晚，邱妍腹痛阵阵席卷，
怎么又提前了？
邱妍顿有一种不好预感……
……翌日，大年初一，邱妍怀抱着自己的五儿，顾承烨、
就差眼泪汪汪。
要知道，旁人在她这个年纪，当了奶奶的都有，可她还在这儿，拼女儿。
“顾谦，你怎么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
难道，她真的命中缺女吗？
她抱怨一句，顾谦比她还委屈，
但还是应着邱妍的话，
“是夫君没用。”
他想着，这次，妍妍总算可以死心了。
邱妍看着窗外的几个人影，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在加上怀里这个，
五个儿子，
“改天咱们去拜拜佛祖。”邱妍双手合十，
“佛祖在上，看在我邱妍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赐我一个女儿吧。”
话落，她额头不慎，遭了顾谦轻轻一掌，
“妍妍，不生了！咱们认个干闺女。”顾谦提议。
娘子年岁渐长，若再要孩子，身体上，娘子会吃不消。
“提议是不错，可是，我还是想要个亲生的。”
话落，邱妍额头再次挨了一掌，
她不悦看了眼顾谦，继续怀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心有不甘。
“罢了，不生就不生了。”
五个孩子了，她还折腾什么？
邱妍叹息，不再去想生女儿的事情，只想着，收收心，好好管教自己的五个儿子。
“往后，咱们的儿子们可都要像他们爹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娘子，这么多年，辛苦了。”顾谦从邱妍手中，接过刚刚熟睡的小儿子，将其放入摇篮后，对她道：
“想吃什么，夫君亲自下厨。”今日可是大年初一，顾谦原本想着，设宴的。
可眼下，娘子初产，自然要吃些月子餐。
“什么都不想吃，只想睡觉。”邱妍真的，毫无胃口，
或许，是因为心愿未遂。
“多少吃点儿。”顾谦道完，去准备邱妍的月子膳食。
北漠的年味，并没有中原浓烈，
邱妍和顾谦一直都想着，等他们年纪大了，就回岭南村居住。
大半年后，夏末秋初，
天气不冷不热，
邱妍站在茫茫沙漠，回想到了自己和秦素素初次去往沙漠，差点儿饿死的情景，心道，也不知道秦素素和梁羽辰如今过的怎么样了，
在她离开之前，秦素素和梁宇臣孕有两女，生活和谐。
邱妍突然间又想到了自己远在上津和白阳的家人，感叹时间的悄然流逝。
现在的她，已然三十五岁。
再看身侧男人，虽已年近四旬，但身形依然挺拔，岁月似乎在他的脸上，未曾留下多少痕迹，
只是，他的性格愈发沉稳，
因她的食谱调养，夫君身体亦是康健。
“谦哥哥，我想阿旭和灵儿了。”邱妍笑说着话，鼻间却是酸涩。
近年间，她白阳回过一次，可上津一次都没去过。
也不知道弟弟妹妹现今如何，妹妹有没有在周家受到委屈，他们的孩子都怎么样了。
她也想二叔和姑姑了，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意做的如何，有没有遇到困难。
“三日后，咱就回家，带上儿子们一起。”顾谦温柔搂过邱妍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发髻。
邱妍：“当然要带上儿子们了，不然留在这儿吗。”
她转身，牵过顾谦手腕，和他一起，躺在了漫漫沙漠……
“妍妍，这些年，让你跟着我定居北漠，委屈你了。”
“说什么呢。”
归家之前，
顾谦将一切安排到位，
镇守将领，东北贸易……等等种种一切。
顾谦为首，带着妻儿家眷，随同凌八等众亲信将士们，一起踏上了去往上津的路。
只有凌七父子，一人一马，去往了西秦方向。
路上，凌初一不解，
“爹，咱们为什么不跟着将军一起去上津呢，姑婆和兰儿小姑还在家等着我。”
“去寻你娘！”凌七简单四字，让凌初一缰绳骤止，随即，
他高扬马鞭，策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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