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东一伸脖子：“那不是给你点心理安慰唛，坐在教室学出来的，以后学出来也坐教室，跟着路边摊学出来的以后也蹲路边，好伤你面子嘛，再说你找钱来不就是为了想我给你花出去唛，不然你恁多钱放着长霉了啷个整呢。”
“......”忠旭又要冲上去打他了。
一路其实无甚可逛，但一行人趣味还是浓厚，叶舒虽然纯是来陪母亲散步挤人头，母亲将就亲家，一路各个店的小商品小丝绸衣裳首饰等也进去看一看。忠承陪一会儿丈母娘和老婆，又停下来陪一阵父亲和姐姐。
忠承还怕他觉得无聊，结果逛着逛着老张就停留在老远的后头了，各人有各人的趣味，老一辈的茶盅，毛主席的画像，小时候的红章，甚至粮票肉票还能在某个小店里看到，一看到，老张就走不动路了。
忠旭陪着他，旭东陪着忠旭，忠承父女走走停停。
一家麦芽糖门口有个仿真小儿正在打糖膏，青舒父子同几个外国人一起站在边上看那小儿，小姑娘的余光直往老外身上瞟，脸上却摆出一副小女神高冷模样。老张走近了，指给旭东看：“你看这小娃儿，你还不好好读书，恁小个儿就在屋里给妈老汉帮忙，你看这辛不辛苦。”
旭东翻了翻眼睛：“那是假人。”
“假人？”老张走近去仔细的看:“哪里是假人啊。”
忠旭嗤笑：“那不是假人欸是啷个，恁大个舂棒他捣得了几回啊，你看他一味不歇气，大人都不一定坚持的下来。”
忠承则凑上前仔细研究：“他这还，不仔细你还硬是看不出来。”
老张将那小儿辨认半天，脸上现出惊叹又感慨的神色，外国友人说说笑笑的离去了，直走出好远青舒仍悄悄望着他们的背影。
“吃不哇，麦芽糖。”忠承问父亲：“这还是小时候吃过，现在可能做这些的都少了。”
忠旭道：“凉鞋拖鞋换，好重换一块。”
旭东抬起脚上的拖鞋给忠旭看：“你去换。”
如愿得来后背一巴掌：“啧，不要恁暴力！”
“......凉鞋拖鞋，牲口毛，鹅毛鸭毛，还有桐油也可以。”老张慢慢回忆着，但想不起来更多了，轻咳一声，望着两个孩子道：“潘运和潘迅两姊妹最喜欢，那小时候，是哪里有人杀牲口鸭子的话老远三天都去背转来洗干净，等着那换糖的来。”
忠承道：“现在的娃儿都不晓得鹅毛鸭毛是啷个。”
旭东道：“鸡毛鸭毛我还不知道，我怕成仙了！”
忠承道：“小时候有专门卖这种糖的，到处走乡窜镇的换鸡毛鸭毛，因为都没得钱，也舍不得拿钱出来，就用屋里穿烂的，穿过的凉鞋拖鞋，鸡毛鸭毛来换，有的是按斤数，有的看质量，糖一块儿一块儿的用锤子敲。”
“三五个月来一回......”老张道：“偏很了，街上有时候碰到赶场天有。”
几人一道往前走，忠旭道：“还有粮票，以前的旧钱，我们那时候用的那种一分两分，一角两角的。”
忠承道：“假的，真正的老一版在市面上早就回收了，或者人家拿去收藏了当升值的。”
老张道：“......你大姐那时候就已经看得少了，粮票肉票，其他还有换米的换油的，换布的。”
他同青舒和旭东炫耀道：“哪样都兴拿票来换，还不是一回就可以换完，一回只准你换好多，多了不给你，一家人一个月都是规划好的。布，那阵儿的衣裳贵，都是布领转来个人屋里做，或者有机器唛，或者屋里针线婆个人缝唛。那最架先的时候，不仅要拿票，还要队上还要单位上出证明，证明你这个票是你的，啷个得来的，屋里有几口人，才给你换，不然还要举报你。”
旭东切一声：“落后，所以才遭人家欺压恁多年。”
老张笑道：“没得那阵儿的落后哪有你们现在恁安逸的生活啊，所以喊你们现在好好读书噻，为国争光噻，读书才有出息欸，二天出国了......”
旭东：“还出国，现在出地球都正常得很。”
忠旭冷眼看着他：“天天起个床出个房门都已经是出国出地球了。”
旭东：“......”
忠旭又说起那些话：“我们那阵儿读个书就两块钱，一学期，你现在读书一学期好多钱啊，还不算你吃的用的，你算哈儿翻了好多倍。”
旭东：“好多倍嘛，那你不跟以前古代的金子银子比？以前还一个铜板儿几文钱就可以欸，你们那阵儿的两块钱还不奢侈？”
“......”又换来一巴掌：“光会个嘴。”
“你看，你看，可见你是在啷个环境下长大。”马上伸手同老张和忠承指：“所以现在长大了你才用同样的方式教育我，君子动口不动手！莫整天像打手一样。”
忠承乐不可支：“从小就是楞个过来，现在终于该轮到她打了。”
“你妈妈还没遭好些打哈，你妈妈小时候哪里打她好多啊，都是你二舅，挨打的，你妈妈姑娘家从小打的回数少得很。”老张回忆着：“再调皮，这几个姑娘没得哪个有好挨打的，那小时候个人从屋里带饭去，你妈跟你舅舅那阵儿，屋里有红苕就带红苕，有苞谷就带苞谷，麦粑......没得就个人饿着。你妈妈不喜欢吃红苕，回回拿个人的红苕去跟人家的苞谷换，苞谷粑，不干就抢，喊你二舅去帮忙，回回挨打的都是你二舅，转来先就喊你二舅屋当中跪着。”
一面说，望向忠旭母子:“你妈妈最喜欢哭，小时候最肯哭，动不动还没谈话就开始哭，大了晓得了，还在新岩寺转来就把你二婆婆喊来，把潘天发跟卢定芳喊来，或者就在潘家上面跟潘迅歇夜，最聪明的个，你妈妈是。”
旭东：“小聪明，只敢耍哈儿这些小手段，那她现在啷个恁喜欢打我欸，你看嘛又伸着手来了，一天到晚她像手闲不住一样！”
忠承笑一阵问忠旭道：“还是在那学校的吗？高中啷个整呢，小学初中还说混过去，高中又啷个整嘛。”
忠旭本身愁得慌：“晓得啷个整呢，还不好好读书，一谈就顶嘴，让他个人滚转去，个人转去读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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