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情绪于程瑾萱来说，是非常微妙的变化。
她的心很温暖，很感动。她突然很想去抱抱卫司爵，或者是亲亲他。
不过在场还有其它人，她也不可能做出更多更亲密的举止来。只能是看着卫司爵，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隔空相视，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她的感激卫司爵却是感受到了。
在走出去之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跟她一起往外面走。
离开之前，又让卫东四个人留下一个在这里守着办公室的门，不让其它人靠近，剩下的人一起去了食堂吃饭。
这般周到跟体贴的举动，让程瑾萱又是心头一暖。
越相处，就越发现这个男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越相处，就越觉得这个男人实在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峻。
又或者冷的从来只是外表，而他的内心，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
就如他的手掌，若是从前，她定然不会去想，这样一个男人，也会有这样温热的一双手。
……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去了食堂。工厂的食堂在行政区的后面。也是在厂房的右侧。
食堂的人早听到风声，说今天会有大老板来视察。不过那又怎么样？他们可不认为，大老板会来食堂这种地方吃饭。
所以这个点了，食堂的工人都吃得差不多，走人了。但是食堂的工人却还没有收拾掉。
杯盘狼籍，空气中味道也不怎么好，有点腻人的感觉。
程瑾萱的眉心拧了起来，她下意识转过脸去看卫司爵，发现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看到这一群人进来，那些工作人员都有些愣住，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来这边吃饭一般，一时竟然没有人有动作，光顾着看这一群人了。
程瑾萱无视那些眼神，径直走到打饭的窗口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她就有些受不了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饭菜都打光了，可是看看这些残羹就可以知道，平时工人们吃得怎么样。
看到那些残羹，就想到当年父亲在工地上跟着工人同吃同住的情形。程瑾萱只觉得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
不光是她看到了，卫司爵跟吴志飞几个人也看到了。
卫司爵的眉心跟着拧了起来，脸色十分冷峻。华天成有些担心的看了卫司爵一眼。
“爵少？”
这么脏的地方，这样的饭菜，相信卫司爵是绝对不会吃的。
不要说卫司爵，连程瑾萱也不会吃。她直直的盯着站在打饭窗口后面的人。
那个女人也没有戴卫生帽，身上的围巾，明明是白的，前面却满是污渍。不止她一个，其它几个打饭的师傅都是这个样子。
目光又看了眼那些饭菜。眼尖的她，好像在里面看到一根头发。
程瑾萱现在很确定，她今天是不可能在这里吃饭了。只是饭不在这里吃，要解决的问题却还是要解决。
“谁是食堂负责人？”
她的声音清冷，说话的时候，身为程家千金的气势，就这么散了。
那个食堂师傅咽了咽唾沫，手下意识的往后面一指。后面一个看起来五十不到的光头往这边走。
跟陈京平的瘦小比起来，这人体型倒是相当有份量。肥胖的身体走到这边时，还不忘啐了一口。
“我就是负责人。”
说那负责人三个字时，声音还提高了几度。满是肥肉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程瑾萱点了点头，看着那人，沉声开口。
“你被开除了。”
她也不跟这人客气，对这种人没什么好客气的。
“你——”那人没想到程瑾萱是这样不按牌出牌的人，一下子就受不了了，大叫了起来：“你没资格开除我，这食堂是我承包的。承包的你知道吧？想动爷，也要先打听打听清楚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
程瑾萱声音极冷，根本不想去跟这人讲道理。
“这家工厂现在是我买下来的，我是这家工厂的老板。我现在告诉你，这食堂我不外包了。你可以滚蛋了。”
“你——”
那人跳了出来，从里面冲出来似乎就是要找程瑾萱算帐一般。
程瑾萱站着不动，目光看着那人，倒是想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卫北在这个时候，身体往前面一站，挡住了那人的身影。
同一时间，卫司爵将程瑾萱的身体拉到了他旁边。他自然是不会让人有机会碰到程瑾萱，但是，他更想亲自护着她。
程瑾萱跟他站在一处，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温暖，又对上他眼中的支持，对着他笑了笑。
给了卫司爵一个眼神，表示自己可以处理这些事情。她又向前一步：“请你离开这里，不然我一定对你不客气。”
“你凭什么？我告诉你，我是厂长的大舅子。你是老板又怎么样？厂长还是我妹夫呢。”
厂长是这人的妹夫？这也难怪了。程瑾萱也是这个时候明白了，为什么餐费报销这一块，是那么大的金额了。
“你不用叫嚣，不光是你，就连你那个妹夫厂长，也可以滚蛋了。”
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陈京平，刚好就听到这一句，一时脸色一白，竟然有几分站不住了。
他快速的冲过来，对着那人肥肥的脸上就是一记。
甩完了耳光，也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快速的转过身来看着程瑾萱。
“程小姐，这人没见过世面，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
“陈厂长。你不用说了。”程瑾萱的声音很冷：“你们把一家年年赚钱的企业，折腾到年年亏损。我不想听你们解释，我给你时间收拾东西走人。”
“程小姐。”陈京平还要说什么，程瑾萱却冷笑一声。
“你可以不走，不过，那些账都是还在办公室桌上放着。你确定，你想让我直接叫相关部门来，办你一个贪污渎职的罪？”
“你，你没有——”
证据两个字没有说出来，对上程瑾萱的视线时，陈京平咽了咽口水。后面一片濡湿，让他知道程瑾萱说的是真的。
“要证据，我可以有一大把。”程瑾萱面无表情的开口：“你可以选择走人，或者是坐牢。”
“我，我——”
那个陈京平我了半天，我不出来了。
那个胖子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向前一步：“妹夫，怕这些人干嘛。我——”
“滚开。”
陈京平瞪了他一眼，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明知道今天有人来检查，也敢像平时一样，用这样的残羹冷炙摆出来污这些贵人的眼。
现在只能怪他自己活该。更恨的是把自己都连累了。
他虽然是那个胖子的妹夫，但是气势比他要强，胖子被他的眼神一瞪，顿时就不说话了。
程瑾萱看着陈京平往外面走的脚步，冷冷的加了一句：“陈厂长，走之前，请你把你贪了厂里的钱给吐出来。不然，我不介意让你明天就收到法院的传票。”
陈京平瞪大了眼睛去看程瑾萱，原来还想着不当厂长就不当，反而他现在钱也不少了。
可是程瑾萱的话，无疑是打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我——”
“你千万不要说你没有。我不会信，相关部门当然也不会信。”
程瑾萱说这话的时候，卫司爵一直站在她身边，手一直牢牢握着她的手。
那温暖的手掌，让她生出无限的勇气。她突然就加了一句：“当然，你也可以试一下，他们会不会信。”
这里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卫司爵一行人。
卫司爵就不说了，那个气势，陈京平只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有些气弱。更不要说跟这样一群人对上了。
早就听说买下这工厂的不是一般人，而这会看，何止不是一般人。
他有心再昧下那些钱，却也是不能。对上这样一群人，他没有丝毫的胜算。
陈京平知道自己栽了。不过那又怎么样？这个工厂全部是他的人，他就不信，他走了，他下面的人，会听程瑾萱的。
恨恨的瞪了程瑾萱一眼，也不多说话。只要下面的人还想着他，他总有回来的一天。
他倒是要看看，程瑾萱一个外来的，怎么把这个摊子给摆平。
陈京平虽然在心里有了计较，这会对方人多势众，他也不想跟卫司爵一行人硬杠上，转身就走了。
程瑾萱看着陈京平灰溜溜的走人，而那个胖子也觉得没趣之后离开。
她多少松了口气，心里其实很清楚。今天要不是因为卫司爵在这里，恐怕这事没这么容易解决。
卫司爵身上的气势，还有他带来的人，无疑都是最好的力量。
她也清楚，这事并不是完。不是陈京平跟那个胖子走了，就算功德圆满。厂子要恢复以前的光荣，只怕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而这一会的功夫，食堂外面聚集了很多工人。
那群人之前还只是在观望，这会看到陈京平跟那个胖子都走了。一下子就都涌了进来。
“大老板？你是不是大老板？”
“大老板，你们能来真的是太好了。”
“大老板，谢谢你。谢谢你们赶走这两个人。”
“大老板真是好人。”
……
一来就出手这么快，这么狠。
程瑾萱有些无措，她有些不习惯面对这么多人。不光是她，卫司爵也一样。
不过那些工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说得很清楚了。
食堂是厂长的大舅子在这里弄，饭菜难吃不说，又不卫生。偏偏他们在这里上班，也不可能去其它地方吃饭，也只能忍耐。
吃得不好，自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干活，加上工厂好长时间不发福利了。
各种问题一起涌上，导致大家越来越消极怠工。
时间久了，形成了恶性循环。所以厂子的效益自然也就越来越差了。
程瑾萱一来就直接把最大的两个当家给干掉了。对工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原来还在观望的，现在都纷纷转向，希望可以重新得到重用。
程瑾萱从刚才就一直观察着所有人。发现这里有一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那些工人说话的时候，却一直看着那个人。
她没有回应那些工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而是径直看着那个人。
那人看起来才三十多岁的样子，理着个平头，皮肤黝黑。身材在这一群工人里算是高大结实的了。五官虽然不算出色，但是看着很精神。
“你好。请问你是——”
那人没想到程瑾萱观察能力这么强，竟然一来就找上他。
他还没有开口，那些工人就都不说话了。所有的人一起看着那人。现在程瑾萱更加确定了，这人就是这群工人的头。
“我叫阿虎。”简单的四个字，算是自我介绍了。
程瑾萱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
看着那些工人：“厂子里的问题，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请你们放心，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把这些情况都解决好。”
“今天，不上班了。大家可以回家休息。”
工人群里发出一阵欢呼。因为有陈京平走人的事在前，程瑾萱一下子有了威信。
那些人都相信程瑾萱一定会解决好的，是以开始三三两两的往外面走。
阿虎一直不出声，程瑾萱看到他也要走，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阿虎是吧？我正打算要去吃饭。如果你方便，就一起吧。”
阿虎这下有些诧异了，程瑾萱却又去看吴志飞：“你刚才挑的地方，选一个离这里最近的吧。”
“好。”
吴志飞眼角含笑，对于这上老板未来的当家夫人，越来越尊敬了。
卫司爵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他的手紧紧的握着程瑾萱的手，他看她的眼光，充满了欣赏。
这个女人，不是菟丝花，她是带刺的玫瑰，高傲，美丽，有自己的刺。
她还聪明，细心，眼光也算厉害。他看着她这一路的表现。心里生出几分淡淡的感慨。
假期程易风还在，看到这样的一个女儿，应该是会骄傲的吧？
…………
半个小时后，阿虎跟着程瑾萱，还有卫司爵，吴志飞，华天成几个，已经坐在了一张餐桌上。
程瑾萱从服务生手上接过菜单，先给了阿虎。
“阿虎的大名就叫阿虎吗？”
“我叫陈虎。”
陈虎声音有些粗，他没有客气，接过了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
程瑾萱也不看，直接又将菜单递给了卫司爵。
“你也是姓陈？那你跟陈厂长——”
“他算是我一个远房的堂哥。”
陈虎没有掩饰，这种事情，一打听就可以打听得到的。
他说话时，一直在观察程瑾萱。程瑾萱点了点头，拿起桌子上的茶给陈虎倒小。
程瑾萱的态度让陈虎放松了几分戒备。
“陈京平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陈虎说这话时，眼里有淡淡的不屑：“不过，我是不屑于跟他同流合污的。”
程瑾萱点了点头，勾唇一笑，神情尽是信任：“看得出来。”
她的信任无疑增加了陈虎的满意度。
尤其是程瑾萱一来就处理了陈京平，甚至不用找证据。
这时服务生已经点好菜出去了。陈虎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个陈京平，跟姜家七拐八绕的有点亲戚关系的。四年前，用手段把原来的厂长给挤了，自己当了厂长。
他进来后，就开始安排他自己的人。那个胖子是第一个，还有财务，采购，出纳。都是他的人。
陈虎以前是军人，去年刚刚转业，不想拿死工资，听说陈京平这招人，而且效益好，就过来了。
没想到，这个厂那个时候已经不行了。陈京平原来把他安排为销售经理。天天进出，其实根本没什么事，就是吃吃喝喝。
结果是所有的都是可以报公账。陈虎不习惯。说了陈京平几次。
姜家那些人，又不靠这个厂干嘛，根本不会管这个厂的死活。陈京平就让他放开胆子。
说什么这看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现在这家厂算是他的天下，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虎不愿意跟陈京平同流合污。就招来了陈京平的不满，于是去年年底，就把他发配到车间去了。
车间里上班，陈虎一开始还因为是陈京平一派的，被工人排挤。后来发现陈虎不是陈京平的人。那些工人才接受了他。
而他早就发现了食堂的问题，带着那些人闹过两次。加上他当过兵，所以在那些工人里很有威信。
事实上陈虎早就不想干了，一是不舍得这些工人，觉得这个厂的底子还是不错的。
二是他母亲是一个很死板的人，认为他受了陈京平的“照顾”，让他要好好报答。
而陈虎看着每况愈下的厂，都很无语，今年过完元宵时，他有战友让他一起去创业，他这边已经决定要走了。没想到程瑾萱他们就来了。
程瑾萱刚才看报表，就能看出很多问题来。陈京平大概是以为没有人管，所以肆无忌惮。连遮掩都不屑于遮掩一下。
现在听完，却觉得问题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一些。
财务，出纳，采购，销售。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位置。
而这些位置全部都是陈京平的人，也难怪他刚才走得那么干脆，那么利落。
程瑾萱还在心里想着应对之策，服务生却已经开始上菜了。
卫司爵看着跟陈虎聊得正欢的程瑾萱一眼，想也不想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先吃饭。”
程瑾萱还有问题想问陈虎，卫司爵见状，主动拿起程瑾萱面前的碗，给她舀了一碗汤。
“喝汤。”
又一次打断了程瑾萱的话，卫司爵的脸上已经有隐隐可见的不虞之色了。
程瑾萱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工厂的事，卫司爵他也是知道的，这是闹哪样？
她有些不解的看着卫司爵。他却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程瑾萱不由得又去看吴志飞两人，他们在对上她的视线时也是快速的移开。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看着眼前卫司爵亲手盛的那一碗汤，到底没有拒绝。
“阿虎，先吃饭吧。剩下的事吃完再说。”
端起汤之前，程瑾萱不忘去招呼了一句陈虎，没看到卫司爵的脸更黑了。
吴志飞两个人同时缩了缩脖子，爵少这是要发作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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