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上，星点稀疏。
叶姝坐在庭院的秋千里，仰头看着几乎纯色的夜空。
里面分明没什么景色，可她就是认真的盯着看了许久。
叶姝做过一个梦。
真实到，她真的感受到自己死过。
一刀，扎进了胸膛，刺破了心脏，然后从胸前潺潺不断的流出粘稠的液体来。
再抬眼的时候，很久很久才恍惚原来自己还活着。
只有窥得模糊诡秘的悲鸣无时无刻不在记忆深处响起。
她抬手覆在心脏处，垂头，却勾起唇。
“你会好好的。”
这一次，姐姐会保护好你。
她们笙笙啊，该是这世间最受宠爱的宝贝才是。
“叶小姐兴致真好，”耳边插入一道略带抚媚的声音：“对着这寡淡的夜都能看的这么认真。”
叶姝偏头，看见楚人星抱手在胸前倚在一旁，看着她。
淡淡收了视线，叶姝对这个鬼族人，没什么兴致。
要说有，那大概是不喜。
毕竟这人，出手伤了姒笙的眼睛。
思及此，她又开始想，不知道姒笙的眼睛现在怎么样了。
鬼瞳进眼，会很棘手。
见人把自己忽视了个彻底，楚人星也不恼，反倒是走过来，弯腰看她。
叶姝的脸是标准的瓜子脸，又因为常年体弱，眉眼间都是娇弱感。
病美人的典型，说句当代林黛玉也是不可以。
不过楚人星却是啧了一声：“美人虽好看，可到底是弱不经风了些。”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那个叫姒笙的长相。
一眼望得见的深邃，侵略性十足，有着让人看了上瘾的野气。
这次，叶姝的眼难得在她脸上流连了一圈。
“母亲和你做了什么交易？”
楚人星站起身，俯视着她，勾着笑意：“叶小姐想知道？”
她摇了摇脑袋：“虽然交易中止，但签了保密协议，我是万万不能说的。”
移开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叶姝看着远处，不咸不淡的开口：“和我有关？”
楚人星嘴角的笑一顿。
看叶姝的眸愈发的深。
叶姝又抬眸看她，里面像是有笃定：“又或者更确切一点的说，是与我的这颗心脏有关？”
夜色里，女人笑声响起，脆铃一般：“果然，叶小姐比叶夫人，有趣多了。”
她又朝叶姝弯了人弯腰：“我觉得，和你这样的人合作，会更有意思些，叶小姐不如考虑考虑？我们鬼族最擅长的，就是与人共赢了～”
垂了垂眼，叶姝声线在夜风里很轻，也很淡：“可惜，我并不想与你们合作。”
楚人星没否认她的话，那就是她猜对了。
柳嫱就是为了她体内的这颗心脏。
她仍旧不顾一切的想让它在她叶姝的体内得到稳定。
扬唇轻笑几声，楚人星直起身，抬脚往院门处走，她的声音在风里格外清晰：
“我想或许有一天，我和叶小姐的合作有机会出现，我会很期待那一天的。”
门处有车接她，叶姝看着她走的摇曳生姿，最后上了车。
里面应该还有人。
隔着车窗，她好像能看见一张模糊的轮廓，是个男人。
不过，那与她无关。
叶姝收了视线。
她的指腹摩挲着捻了捻，垂着的眼底晦暗不明。
为她？爱她？
她的低笑里，是道不尽的嘲讽。
真是伟大得令人窒息的爱啊～
叶氏，合该抓在手里才是。
……
“小白！”
学校大门前，走在前面的少年还没回头，背上就跳上了一个人。
将人稳稳接住，褚一白无奈：“所以特意走这么慢就是为了让我背你？”
抱手圈住他的脖颈，褚妮歪着脑袋看他的侧脸：“当然不是。”
她说的煞有其事：“我只是测试一下，你的反应能力，我人都过来了还没回头，目前看来不太行。”
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少年失笑，然后认真的开口：“我的大小姐，因为知道是你才不会那么快回头。”
因为知道，你会跳上来。
了解所以等着。
褚妮眯了眯眼，张手捧在他的脸上：“如实招来，是从哪里学的这么会的？难不成你以前在鬼族有相好？”
褚一白的脚停下来，偏了偏头，无奈的吐了口气：“我一个被同族追杀的人，哪里来的相好？”
“这倒也是。”
少女嬉闹少年陪着的画面格外好看，映着晚间的光线，是说不出的融洽。
没走几步，褚妮却感觉少年停了下来。
察觉到什么，她抬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人。
戴着墨镜的人倚在车旁，旁边的驾驶座里头坐着个正抽着烟的男子，姿态很社会。
驾驶座里的人扭头看见她的时候抽烟的动作好像顿了一下，探出头与外面的人说了句什么。
然后那原本垂着头倚着车的人，就站直了身体。
她微诧的挑了挑眉。
许傲？这人怎么来了？他的事情不应该解决了吗？
从褚一白背上跳下来，她走了两步，又扭头去看身后没动的少年，眉头一扬：“傻站着做什么？”
收了看那边的眼，褚一白看向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无声啊了一下，褚妮才想起来什么，又转身回去弯身扣住他的手：“走吧，答应过你不会把你落下的，本小姐说到做到。”
她的指穿插进他的指隙，是很自然的十指相握。
却不料少年这一次主动松开她，看着她摇头：“他是找你的，我就不过去了。”
这下褚妮是真的诧异了：“真不一起？”
她口里得那句“一起”让少年心头微微一动，却还是摇头：“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但褚妮还是随乐他。
“行吧，”她抬手在少年头上轻轻拍了拍：“本小姐速战速决，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说完，转身朝许傲的方向走去。
“来找我的？”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许傲找了找声音的方向，侧身大概的对过去，笑着点头：
“是的，来见见恩人。”
让他能重获自由的恩人。
插手进兜，褚妮的姿态很懒散，她笑：“许老大搞错了，笙笙才是你的恩人，我充其量算个跑腿的。”
“我知道，”许傲下颚收了收，又开口：“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荣幸，请褚小姐喝一杯？”
啧了一声，褚妮调侃：“眼睛还没好全就敢喝酒？”
许傲摇了摇头，失笑：“是喝咖啡。”
“毕竟这里，实在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
说罢，他又道：“怎么说也是短暂交过的朋友，褚小姐不会绝情到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要拒绝吧？”
咖啡厅里。
褚一白坐在角落。
他捏着水杯，看着不远处窗前坐着的二人，良久，垂眼盖去眼底的神色。
让人难以看清他在想什么。
褚妮枕着下巴，将视线从远处车里收回来，看着对面仍旧墨镜挡眼的人。
他喝咖啡得动作带着生硬，看不见的凌乱，却并不暴躁。
反倒让人觉得每个动作都很认真。
好像那个斗志昂扬野心勃勃的男孩一下子沉淀下来了。
褚妮眯了眯眼，问他：“怨吗？”
双手配合着将杯子放下，许傲摇头：“这种情绪会让人变成魔鬼，我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他抬手抚了抚墨镜，语气带笑：
“一双眼睛换自由，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一念之差的选择，一双眼睛的代价，微不足道。
比起差一点被黑暗残害灵魂，连肉体都成为傀儡，这点失去又算得了什么？
他本该就是庆幸的。
“所以，特地来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也为我算计过你的一切感到抱歉。”
他知道，自己的那不算诚意的求救，褚妮收到并记住了。
“你的歉意我收到了，不过保你命的可不是我。”
褚妮是个实诚的人，不是自己的奖状觉不冒领。
“是吗？”许傲却是浅笑：“可我听过，姒笙是个什么样的人。”
鬼族人最忌惮的审判者，也是京都一片出了名的，手无活口。
鬼族间，有着她的传闻，作为被选中的傀儡，他同样对这个人有所耳闻，因为他遇见过她，且印象深刻。
死在她手上的黑暗侵染者，数不胜数，很多时候，这个审判者都是无情的，只要沾了错，她就不会留。
比如他这种，明知下场，还要因为私欲与鬼族捆绑，破坏世间平衡的人。
如果没有一定的原由，她不会留下他的。
“丢了双眼睛，许老大瞧着变了许多，不过这样顺眼很多，”褚妮拢了拢眼，她懒散往后靠着椅背，从气息内敛的人身上扫过，啧了一声：“所以特地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总不能，真的只是喝杯咖啡道句感谢那么简单吧？
桌上安静了一瞬。
才听见许傲的声音。
“想和你说个故事，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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