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压抑的劳作和云舒暗中不懈的锻炼中滑过。那场巷子里的冲突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时刻提醒着她自身的弱小和环境的险恶。她更加沉默，也更加专注，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研究那几本破书，引导那丝微弱的能量冲刷经脉，锤炼着末世带来的战斗技巧，适应这具依旧瘦弱却逐渐凝聚起一丝力量的身体。
这天下午，浆洗房的活计格外繁重。王嬷嬷似乎心情极差，叉着腰站在河边，唾沫星子横飞，骂骂咧咧。
“都给我手脚麻利点！没吃饭吗！一群懒骨头！天生就是做贱役的命！指望你们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如指望河里蹦出条灵鲤来！”
女孩子们低着头，敢怒不敢言，只能更加用力地捶打衣物。春杏偷偷撇撇嘴，低声对旁边的人抱怨：“凶什么凶，自己还不是一辈子待在杂役院……”
就在这时，两个负责去镇上采买物资的杂役弟子回来了，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一边卸东西一边低声交谈，声音却恰好能让周围人听到。
“听说了吗？青岚宗！青岚宗要开山门收徒了！”
“真的？十年一次的那个？”
“那还有假！公告都贴到镇中心了！下月初五开始！听说这次规模很大，外门长老都会来亲自坐镇！”
“天啊……要是能被选中……”
“做梦吧你！就咱们这资质？去看看热闹还差不多……”
他们的对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在麻木的杂役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浆洗的动作慢了下来，几乎所有年轻的面庞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渴望、羡慕、自卑、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云舒捶打衣物的手微微一顿。青岚宗……开山收徒？
她的心猛地跳快了几拍。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彻底改变现状，摆脱这泥潭般的处境，真正接触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机会！
但随即，记忆深处那些冰冷的碎片翻涌上来。
【“……资质下等，灵根混杂……”】
【“……家族之耻，打发去杂役院自生自灭……”】
原主……似乎就是因为资质太差，才被放弃，扔到了这里。那她自己呢？这具身体，真的拥有修炼的潜质吗？如果去参加，会不会只是自取其辱，再次验证这绝望的命运？
她下意识地看向周围。
小禾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呆呆地望着青岚山的方向，大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光，那是一种深埋心底、甚至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向往。她注意到云舒的目光，怯怯地低声问：“云舒姐……你，你会去吗？”
云舒没有立刻回答。
王嬷嬷尖锐的骂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众人的遐想：“看什么看！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啊？呸！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你们要是能有那仙缘，老娘我早就成仙姑了！赶紧干活！今天的活儿干不完，谁也别想吃饭！”
骂声像冷水一样浇下，许多女孩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重新变得麻木，认命地低下头。是啊，她们是杂役，是最底层，仙门……那太遥远了。
但云舒看着王嬷嬷那肥胖而刻薄的脸，看着春杏那嫉妒又不屑的眼神，看着小禾那怯懦却仍有一丝火苗的眸子……
**不。**
**我不能认命。**
**末世十年，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不是为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腐烂的！**
**就算资质差又如何？就算希望渺茫又如何？**
**不去试，就永远没有机会！**
**去了，哪怕失败了，也不过是回到原点！**
一股久违的、属于末世指挥官的不屈和决绝再次从心底升起，冲散了那片刻的犹豫。
她转头看向小禾，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去。为什么不去？”
小禾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肯定。
“可是……嬷嬷说……我们资质……”
“她说了不算。”云舒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仙门招的是弟子，没说不招杂役。只要年龄符合，都有资格去试试。这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能放过。”
她的话像是有某种魔力，不仅小禾怔怔地看着她，连旁边几个原本已经认命的女孩也悄悄竖起了耳朵，眼中重新燃起一点微光。
是啊，试试又不花钱。万一呢？万一走了狗屎运呢？
王嬷嬷似乎听到了这边的低语，三角眼扫过来，冷哼一声：“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好，就让你们去碰一鼻子灰，也好早点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里干活！”
云舒懒得理会她。心中已然定计。
去！必须去！
但从现在到初五，时间不多了。她需要做更充分的准备。
身体强度还需要进一步提升。对那本《基础吐纳浅析》的理解必须加深，哪怕只能摸到一点门槛也好。或许……可以尝试吸收稍大一点点的晶核能量？
她看了一眼小禾，想了想，低声道：“从今天起，晚上回去，别直接躺下。在屋里悄悄活动活动手脚，拉伸一下筋骨。哪怕只是踮踮脚，伸伸胳膊也好。测试的时候，身子骨活络些，总没坏处。”
小禾茫然地眨眨眼，小声问：“活动？云舒姐，干活还不够累吗？动一动……有什么用呀？”
“不知道。”云舒目光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门，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笃定，“但机会来了，总得让自己准备好接住它。哪怕只能多踮起一寸，也许就能碰到之前碰不到的东西。”
小禾似懂非懂，但看着云舒沉静却坚定的侧脸，她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似乎也被拨亮了一些。她用力点点头，小声说：“嗯！我听云舒姐的，晚上回去就试试。”
小禾用力地点点头，将云舒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
收工回去的路上，杂役院的气氛明显不同了。虽然依旧沉默，但一种压抑的、名为“希望”的情绪在悄然流动。每个人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每个人都在心里做着渺茫的梦。
云舒回到小屋，关上门。窗外，青岚宗的山门在夕阳下显得更加巍峨神秘。
她盘膝坐下，掌心握住一颗比平时稍大一丝的无色晶核。
风险？有。但值得一搏。
仙门招新……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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