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贵妃宫中。
满屋子的人气息凝重,静得连一丝声响也无。宫女们个个垂首屏息,立在门边,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主位上,夏贵妃端坐着,手中一盏热茶氤氲着白气,缭绕在眉宇间,叫人辨不清神情。一袭锦衣雍容华贵,可她脸上却明显带着怒意,目光直直射向一旁跪着的人。
夏贵妃只觉得眉心阵阵发疼,气得脑袋都有些发懵。一听下人禀报后花园叶轻瑜落水的事,她当即就把墨倾倾唤到跟前。谁知一看见她脸上那鬼画符似的妆,火气更是蹿了上来,立刻让宫女带她下去梳洗。
这大半日过去了,墨倾倾竟是一句认错的话都没有。
夏贵妃看着她,心头异常烦躁,冷着脸道:“你怎么敢?你是堂堂公主,这事若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你?你将来可是要嫁人的!”
“就算你对叶轻瑜有再多不满,也不该把她推下池子!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叫你父皇如何向叶家交代?”
“我说话你究竟听没听进去!”
跪着的人依旧纹丝不动,倒是一旁的宫女急了眼,悄悄拽了拽墨倾倾的裙摆,示意她服个软,眼神还不安地往门外瞟。
这都跪了半晌了,连个来救场的人都没有。
连小云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与宫女的焦急截然不同,墨倾倾闭着眼,安然跪着,对夏贵妃的质问与训斥充耳不闻,左耳进右耳出。
反正不论她怎么说,她这位母亲早已给她定了罪,不是吗?
看她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夏贵妃正要再开口,却被一个匆忙进来的小太监打断,:“贵妃娘娘,叶轻瑜醒了。”
“太医怎么说?”夏贵妃急忙问。
小太监低头回话时,飞快地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墨倾倾:“太医把过脉,说是受了惊吓,眼下正歇着。叶府的人听说这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叶府。
夏贵妃心头一跳,立即起身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一把拉起身后的墨倾倾。
“还杵着做什么?赶紧跟上!”
……
墨倾倾被一路拽到叶轻瑜的住处,一进门,就看见坐在不远处的皇帝——那张严肃的脸,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帝王不怒自威”。
墨千擎此刻出现在这里,想必来时已听够了下面的禀报。
进门时,墨倾倾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踩空,幸好身旁的宫女及时扶住。
她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这才看见叶轻瑜床边还立着个陌生女子。眉眼间与叶轻瑜有几分相像,衣着华贵,想来应是叶轻瑜的姑姑,叶婕妤。
墨倾倾收回打量的目光,重新落到叶轻瑜身上,背脊挺得笔直,毫无惧色。
叶轻瑜一身素衣,面色病弱,像是大病了一场。一见她来,眼中便漾起盈盈泪光,小声啜泣起来。
“证人到——”
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打断了屋内众人。很快,几名小宫女一并上前跪下,在皇帝的示意下开口:“回皇上,奴婢确实看见七公主将叶小姐推下水。”
从宫女所站的角度看,那情景确实像是墨倾倾推的。
“可属实?”
几名宫女将头埋得更低:“回陛下,奴婢亲眼所见,不敢欺瞒。”
叶婕妤从叶轻瑜身侧走出,掩面泣道:“七公主,轻瑜从未受过这等委屈。敢问公主,她可是与你有何过节?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过节?你不如问问她?我看她是故意栽赃。”墨倾倾冷笑一声,脸上尽是轻蔑。
叶婕妤脸色一白:“七公主怕是误会了。我家轻瑜先前险些被你骑的马撞到,那是街上众人亲眼所见;如今又差点淹死……总不能是她自己跳下去寻死吧?”
墨倾倾瞥了眼叶轻瑜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撇嘴道:“这可说不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叶轻瑜见状,急忙用虚弱的声音道:“姑姑别再为难公主了……她定是误会我了。许是上次谢公子在街上救了我,才引得公主多想……”
说罢又是一阵轻咳,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肺咳出来。
呸,装什么绿茶。
要不是她是当事人,恐怕也要被这演技骗过去。
墨倾倾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可环视四周,心情却沉了下来——那些人看向叶轻瑜的目光中满是同情。这也难怪,毕竟墨倾倾“美名”在外,向来是飞扬跋扈、心狠手辣的形象。如今有丫鬟指认,又有亲人维护,而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
墨倾倾望向从方才起便一言不发的皇帝,学着叶轻瑜那副表情,软声道:“父皇,您可信我?”
皇帝不答反问:“你真推了她?”
人证俱在,众目睽睽,即便他想护,也难以开脱。
“不曾。”
墨倾倾迎上他的视线,脊梁挺得笔直,脸上没有半分玩笑。
皇帝凝视着女儿的眼睛——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大胆而直率地望着他,眼底一片澄澈。
像是换了个人。
他心中微微动摇。
叶婕妤见状,忽然哭出声来:“公主回回都是这句话!先前几次做错事,甚至连打翻进贡的礼品也是如此……这教人如何信服?”
“这……”
确有其事。皇帝的脸色再度沉了下来。
墨倾倾险些咬到舌头,面上却仍强自镇定。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一名太监轻步上前,附在墨千擎耳边低语几句。
皇帝神色稍缓:“让他进来吧。”
太监传话声落,门外走进一道白衣身影。
从墨倾倾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大致轮廓,那人手中轻摇一柄折扇。待他全然步入室内,墨倾倾才看清他的面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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