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浑河边的风依旧凛冽,但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安的燥意。
那不是战火的焦臭,而是几十个巨大的石灰窑日夜不停喷吐出的烟火气。
原本那处平平无奇的土坡上,如今赫然矗立着一座灰白色的怪兽。
它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低矮,像是一只趴在地上准备扑食的巨龟。
但在那看似平缓的坡度下,隐藏着最为致命的几何学杀机。
棱堡。
这玩意儿完全违背了中国几千年高墙深池的筑城理念。
它没有城楼,没有马面,甚至连像样的城门都没有。
只有那一个个向外突出的锐角,像是一颗颗巨大的犬齿,错落地咬合在一起。
“来了。”
贺世贤趴在棱堡一侧的射击孔后,手里攥着单筒望远镜,掌心里全是汗。
三里外,尘土飞扬。
一支约莫五百人的建奴马队,正呼啸而来。
那是镶蓝旗的探路先锋,也是阿敏派来试探虚实的死士。
他们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冲锋,而是分散开来,娴熟地利用地形掩护,试图从侧翼迂回接近。
“这帮鞑子学乖了。”贺世贤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以前这时候早就在咱眼皮子底下哇哇乱叫了。”
宋应星站在旁边,正拿着炭笔在一张表格上记录数据,闻言头都没抬:“没用的。除非他们能打个洞钻过来,否则只要靠近三百步,就在射界之内。”
“三百步?”贺世贤皱眉,“那是火炮的距离,鸟铳打不到那么远。”
“这叫交叉火力网。”宋应星用炭笔指了指棱堡的两个凸角,“贺总兵,您只需要下令开火,剩下的交给几何学。”
话音刚落,建奴骑兵已经冲进了四百步。
领头的巴牙喇显然是个老手,他并没有看到预想中高耸的城墙,只看到一堆灰扑扑的矮墙,这种高度,骑马一跃就能上去。
“冲过去!那是汉人的羊圈!”巴牙喇挥舞着弯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不是那种连绵的排枪,就是冷冷清清的一声。
那名正在嚎叫的巴牙喇,脑袋猛地向后一仰,整个天灵盖像是被重锤砸烂的西瓜,红白之物在空中炸开一朵凄厉的花。
尸体还没落地,胯下的战马还在惯性下向前狂奔。
“谁开的枪?”贺世贤吓了一跳,“没听号令……”
“是我。”
角落里,一个身材消瘦的新军狙击手拉动枪栓,一枚冒着热气的铜弹壳叮当落地。
他神色淡漠,仿佛刚才打死的不是一个悍勇的建奴,而是一只聒噪的苍蝇。
这就是天启一号步枪加装了四倍镜后的恐怖压制力。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让建奴的冲锋势头猛地一滞,这距离太远了,远到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杀!!!”
剩下的建奴红了眼,反而加速冲了上来。
只要冲到近前,那种长枪就没用了!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就在建奴以为即将得手的时候,棱堡那看似平静的灰色外墙上,突然冒出了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
不是一面墙。
是正面、左侧翼、右侧翼,三个方向同时喷吐火舌。
这就是棱堡最恶心的地方——没有死角。
无论敌人从哪个角度进攻,都会同时遭到至少两个立面的夹击。
“放!”贺世贤终于吼出了那个字。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连成一片,如同过年时点燃的万响鞭炮。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骑瞬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筛子。
那种该死的铅弹不仅穿透力强,进入人体后还会翻滚,一枪下去就是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惨叫声被枪声淹没。
后面的骑兵想停已经来不及了,直接撞上了前面的尸体,人仰马翻。
更绝望的是,他们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诡异的低洼地带。
这是宋应星设计的杀戮区,通过地形改造,让进攻者不得不挤在一起,成为完美的活靶子。
“撤!快撤!”
剩下的建奴终于崩溃了,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他们连明军的脸都没看清,甚至没看到一个人影,只有那灰墙里不断喷出的死亡火舌。
“这就……完了?”
硝烟散去,贺世贤看着阵地前那两百多具层层叠叠的尸体,感觉像是在做梦。
没有肉搏,没有刀光剑影,甚至连汗都没出。
就这么……把那帮曾经不可一世的女真铁骑给灭了一半?
“这哪是打仗啊。”贺世贤把望远镜往桌上一扔,语气复杂,“这就是排队枪毙。”
宋应星合上记录本,扶了扶藤盔:“殿下说过,战争从来不是勇气的比拼,而是工业总值的对撞。只要我们的子弹生产速度快过他们生孩子的速度,我们就赢了。”
贺世贤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读书人,真他娘的狠。
……
北京,紫禁城。
乾清宫内,暖阁的地龙烧得正旺。
朱由校盘腿坐在御塌上,手里拿着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战报,笑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大伴,你听听,你听听!”朱由校指着奏折,“贺世贤那个大老粗,居然在折子里拽文词了!说什么灰墙如铁,枪林弹雨,建奴望风披靡,片甲不留。这棱堡,真有这么神?”
魏忠贤弓着腰,满脸堆笑地递上一杯热茶:“皇爷,这哪里是墙神,这是皇爷您洪福齐天,再加上摄政王殿下那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专门来辅佐您的!”
“少拍马屁。”朱由校笑骂了一句,转头看向坐在下首正慢条斯理剥着橘子的朱至澍。
“皇爷,朕听说户部那个毕自严昨儿个又去你府上哭穷了?”
朱至澍把一瓣橘子塞进嘴里,点了点头:“嗯,为了那三千吨水泥和五万发子弹的钱。说是国库又要见底了,想让我把内帑再掏点出来。”
“这帮老扣!”朱由校一拍桌子,“朕修三大殿的时候他们哭穷,朕造枪造炮他们还哭穷!这钱不花在刀刃上,难道留着给他们贪墨吗?”
“陛下息怒。”朱至澍擦了擦手,眼神平静,“毕尚书也不容易,大明是个烂摊子,到处都要钱。不过,臣这次没打算让国库出钱。”
“哦?”朱由校来了兴趣,“皇兄又有生财之道?”
朱至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看起来像是契约的纸。
“臣把辽东那几座煤矿,还有刚探明的一座铁矿,作价两百万两,成立了一个辽东矿业公司。”
“公司?”朱由校和魏忠贤都愣住了。
“就是商号的意思。”朱至澍解释道,“然后把这个公司的股份,分成了两万股,每股一百两,在京城的富商、勋贵中间发卖。”
“这……这能行吗?”魏忠贤瞪大眼睛,“那帮铁公鸡能拔毛?”
朱至澍笑了,笑得像一只正在算计鸡窝的狐狸。
“告诉他们,只要买了股份,以后这些矿产出的收益,每年按比例分红。而且……”
朱至澍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这是摄政王府作保,陛下御笔亲批的特许经营。谁买了股,谁就是咱们皇家的合伙人。”
“另外,告诉他们,前线抓的那三千多个建奴免费劳工,就是第一笔红利。”
魏忠贤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妙啊!这帮勋贵平日里最喜欢囤地生财,如今这是给他们送钱,他们还不得抢破头?”
“这就叫把大明的利益,和他们的利益绑在一起。”
朱至澍淡淡道,“以前打仗,那是朝廷的事,他们只管看戏。现在打了胜仗,有了俘虏,有了矿,他们就能分钱。以后要是建奴敢来抢矿,这帮勋贵比咱们还急,不用朝廷催,他们自己就会捐钱捐粮去拼命。”
朱由校听得两眼放光。
这种操作,简直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原来治国还能这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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