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的清晨,是被鸟鸣和鸡叫唤醒的。但对于陈婉儿而言,唤醒她的是脑海中不断滚动的物资清单和施工进度表。她在硬板床上睁开眼,几乎没有片刻的迷茫,直接坐起身,拿起了床头的笔记本。
元宝和铜钱经过几天的食物贿赂和保持距离的观察,已经不再那么害怕她。此刻正蜷缩在院墙角落一个用旧衣服临时铺成的小窝里,听到屋内的动静,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陈婉儿先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用小型卡式炉煮了燕麦粥,配上前几天从镇上买来的榨菜。一边吃,一边复盘今天的计划。卡式炉和燃气罐也是她囤积的对象,但在主能源系统建成前,它们是她主要的烹饪工具。
今天,是太阳能系统正式开始施工的日子,也是第一批大宗物资送达的日子。
工人们准时到达,货车拉来了成箱的太阳能板、支架、逆变器和一组组硕大的蓄电池。安静的院落顿时热闹起来,电钻声、敲打声、工人的吆喝声打破了山脚的宁静。
陈婉儿穿着便于活动的工装裤和旧t恤,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全程在一旁监督,并不时搭把手。她需要确保每一个环节都符合她的要求,尤其是蓄电池组的摆放位置和连接方式,她反复与带队的师傅确认安全性和后续扩容的可能性。
“姑娘,你这套系统配置,别说你一个人用,就是带动整个村子都绰绰有余了。”老师傅擦着汗,半开玩笑地说。
陈婉儿笑了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我用电的设备多,而且喜欢有备无患。说不定以后还想在院子里弄个恒温画室呢。”她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掩盖了背后沉重的真相。
与此同时,几辆不同公司的货车也先后抵达。第一批真空包装的粮食(五吨大米、三吨面粉及各类杂豆)、数十箱压缩饼干和罐头,以及她订购的防弹级保温门窗和大量的保温材料被陆续运到。
仓库很快就被堆满了一个角落。陈婉儿指挥着工人们将物资分类码放,并仔细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种类、数量和入库日期。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食物,她心里那份因未来不确定性而产生的虚空,似乎被填满了一小块。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村里一些人的注意。有好奇的村民路过时会探头张望,方奶奶也拄着竹杖来看过两次,啧啧感叹:“哎呀,婉儿,你这是要大兴土木啊!这得花多少钱哟!”
陈婉儿依旧用“改造老宅,弄个舒服的工作室”来应付,并主动送上几瓶冰镇矿泉水给工人和看热闹的村民,态度坦然又大方,渐渐消解了众人的疑虑。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不过是个有点钱的城里姑娘,回来瞎折腾罢了。
下午,太阳能安装暂告一段落,工人们收工后,陈婉儿的工作才真正开始。她换上一身更旧的衣服,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亲手处理那些保温材料。
她选择的是阻燃性好的聚苯乙烯泡沫板。测量、切割、然后将它们紧密地粘贴在主屋和仓库的内墙上。这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需要耐心和体力。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后背,灰尘和细小的泡沫颗粒在空气中飞舞。
但她乐在其中。这种亲手将庇护所一点点加固、隔绝外界危险的过程,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安全感和平静。每一次切割的精准,每一块板材的贴合,都是对未来生存几率的切实提升。
元宝和铜钱起初不敢靠近,只在远处好奇地看着。后来或许是被她专注平和的气场所感染,或许只是觉得这里有了稳定的食物来源,它们试探性地在院子里趴了下来,不再像最初那样随时准备逃跑。
傍晚,方奶奶的小孙子,那个叫小磊的十来岁男孩,扭扭捏捏地送来一小篮子自家种的青菜。
“我奶奶说,给你尝尝鲜。”男孩黑黝黝的脸上带着腼腆。
陈婉儿心中一暖,接过篮子,真诚地道谢,并回赠了一盒从城里带来的巧克力。男孩眼睛一亮,欢天喜地地跑了。
看着男孩的背影,陈婉儿的心情有些复杂。这种质朴的邻里之情,在未来的寒冬里,是弥足珍贵的温暖,也可能成为沉重的负担。她甩甩头,暂时将这些思绪压下。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夜幕降临,工地重归寂静。陈婉儿疲惫却满足地坐在仓库门口的小马扎上,就着一盏明亮的LEd工作灯,检查今天送达的柴油发电机。
这是一台体型中等、但功率可观的静音型号。她仔细阅读着说明书,熟悉每一个操作步骤,检查油路和电路。柴油的购买和储存是个难题,她通过线上渠道,以“农业机械备用燃料”的名义,分批订购了最大限度的量,并计划在仓库下方秘密挖掘一个符合安全标准的埋地储油罐。
她启动发电机,低沉的轰鸣声在夜色中响起,不算吵,但在她听来,却如同一声宣告准备就绪的号角。她迅速关闭,满意的点了点头。性能良好。
随后,她开始拆箱今天送到的监控设备。高清摄像头、线材、硬盘录像机……她选择的是可以通过太阳能系统供电,并支持本地存储和手机远程查看的型号。在未来通讯可能中断的情况下,本地存储至关重要。
她没有立刻安装,而是对着老宅的平面图,仔细规划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前院大门、后院围墙四角、仓库和主屋的关键出入口,确保没有任何监控死角。这不仅是防范未来可能出现的陌生人,也是为了随时掌握院子内外的情况,包括元宝和铜钱的动向。
做完这一切,已是深夜。山里的夜风格外清凉,吹散了她一身的疲惫和汗味。她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却没有立刻入睡。
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白天施工的嘈杂、发电机的轰鸣。这些声音,在她听来,远比城市夜晚的车流声更让人安心。这是生存基地拔节生长的声音。
她翻开笔记本,在【能源系统】和【物资储备】后面打了几个勾,进度在稳步推进。她在新的一页写下了【安防系统 - 监控布设】和【水资源深化处理】。
然后,她的笔尖在【医疗强化】和【技能实践】上顿了顿。光有药不行,还必须会用。她需要更专业的医疗书籍,甚至考虑是否需要想办法弄到一些 veterinary surgery(兽医外科)的教材和工具——在极端情况下,人和动物的医疗界限可能会变得模糊。而种植技能,也不能只停留在理论,她需要尽快在室内搭建一个小型试验田。
思绪纷繁,但目标清晰。
窗外,元宝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似乎在梦里追逐着什么。陈婉儿侧耳听了听,嘴角微微上扬。
这里不再只是一座破败的老宅,它正在成为一个堡垒,一个诺亚方舟,一个属于她,也属于这两个小生命的,在寒冬中求生的希望之地。
无声的轰鸣,在她心中持续震荡,推动着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向那个已知的、却依旧充满未知的终点。时间,在寂静的山村里,仿佛流淌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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