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是在一阵酸麻和僵硬中醒来的。她发现自己竟然伏在萧玦的床榻边睡着了,脸颊下是粗糙的棉布床单,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草药味,以及……一丝独属于萧玦的、清冽中带着凛冽的气息。
她猛地惊醒,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腕,竟还被萧玦紧紧地攥在掌心里!他的手掌滚烫,力道却出奇地大,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苏冉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慌乱地抬头,正好撞进一双深不见底、仿佛凝结了万年寒冰的眼眸中。
萧玦醒了。他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地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探究、审视、怀疑、愤怒,或许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和困惑。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让她脸颊发烫。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挣脱,手腕用力向后缩。感受到她的挣扎,萧玦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五指,力道大得让苏冉感觉腕骨都在发痛。
“王……王爷……” 苏冉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用沙哑得近乎破碎的声音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您……您醒了?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尽职的郎中,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萧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冰眸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像是要穿透她脸上那层拙劣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他的声音因失血和发热而异常沙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到底是什么人?”来了!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苏冉的心脏骤然紧缩,几乎要跳出喉咙。她强迫自己镇定,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避重就轻地回答:“草民……草民阿冉,是……是军中的郎中。”
“郎中?” 萧玦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一个郎中,会有如此精妙的暗器手法?懂得战场急救?缝合伤口比宫里的绣娘还利落?嗯?”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冉的心上。她知道自己昨晚情急之下暴露了太多,此刻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家……家学渊源,走南闯北,学了些……野路子。” 她硬着头皮,继续用之前想好的说辞搪塞,声音越来越低。
“家学渊源?” 萧玦的目光扫过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那双手,指节分明,虽然沾着药渍,却依稀能看出原本的纤细白皙。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再次袭来,让他心头烦躁更甚。
他猛地用力,将她的手又拉近了几分,几乎要贴到自己的胸膛上。苏冉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得向前一倾,险些扑倒在他身上。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萧玦身上滚烫的温度和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头晕目眩,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看着本王的眼睛,回答!” 萧玦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不容抗拒的命令,“你的‘家学’,师承何处?籍贯哪里?来北境之前,在何处行医?一五一十,说清楚!”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苏冉无所遁形。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额头上,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腥和药味的独特气息,更能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颗心脏有力的、甚至有些紊乱的跳动。这一切都让她心慌意乱,几乎要崩溃。
“我……” 苏冉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大脑飞速运转,想要编织一个完美的谎言,但在萧玦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的谎言都显得如此脆弱不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帐外突然传来赵擎焦急的声音:“王爷!您醒了吗?军情紧急!”
萧玦眉头紧锁,冰眸中闪过一丝被打断的戾气,但他终究是那个以国事为重的靖亲王。他深深地看了苏冉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然后才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
苏冉如蒙大赦,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帐壁才停下。她捂着发红的手腕,心脏仍在狂跳不止,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进来。” 萧玦收回目光,转向帐门,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但仔细听,仍能察觉到一丝虚弱。
赵擎快步走进来,看到帐内诡异的气氛和苏冉苍白的脸色,愣了一下,但军情紧急,他也顾不得多想,连忙禀报:“王爷,北戎大军有异动,似乎想趁我军主帅受伤之际发动总攻!几位将军已在帐外等候!”
萧玦脸色一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王爷不可!” 赵擎和苏冉几乎同时出声。苏冉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上前两步,想要扶他,但手伸到一半,又猛地顿住,僵硬地缩了回来,低下头,恢复了那副卑微惶恐的模样。
萧玦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冰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靠回枕上,对赵擎下令:“让他们进来议事。另外,派人盯紧北戎动向,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是!” 赵擎领命,担忧地看了一眼萧玦苍白的脸色,又看了一眼角落里低着头的苏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出去传令了。
帐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比刚才更加诡异和紧绷。萧玦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似乎疲惫不堪。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留下。”
苏冉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萧玦没有睁眼,但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继续说道:“在本王伤好之前,你负责照料伤势。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离开帅帐半步。”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是变相的软禁!
苏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果然起疑了!而且是要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监视!这下,她彻底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看着榻上那个闭目养神、却散发着无形威压的男人,苏冉只觉得一阵绝望。
命运仿佛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拼命想要逃离的人,如今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将她牢牢困在了身边。
而此刻,看似平静的萧玦,内心同样波澜汹涌。留下她,是因为怀疑,是因为需要她高超的医术,还是因为……那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想要将她困在身边的、近乎偏执的念头?
帐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帐壁上,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一段更加纠缠不清、危机四伏的未来。(
萧玦的命令,如同无形的枷锁,将苏冉牢牢地钉在了这间危机四伏的帅帐之中。她被迫成为了靖亲王的“专属医官”,名义上是照料伤势,实则是被严密监控。帐外有重兵把守,没有萧玦的手令,她寸步难行。
对苏冉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煎熬和考验。她必须每日为萧玦检查伤口、换药、诊脉,与他近距离接触。每一次靠近,都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她必须极力控制自己每一次呼吸的频率,每一次手指的颤抖,甚至每一个眼神的落点,生怕泄露出一丝一毫属于“林微”的痕迹。
萧玦则像一头蛰伏的猎豹,大多数时间沉默地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或是听取赵擎等人的军情汇报,但苏冉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而锐利的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扫过她,带着审视和探究,仿佛要在她身上钻出几个洞来。他不再像那日清晨那般直接逼问,而是换了一种更折磨人的方式——沉默的观察。
他会突然在她换药时,状似无意地开口:“阿冉郎中这缝合的手法,倒是别致,不似中原常见的路数。”
苏冉手一抖,药粉险些洒偏,强作镇定地沙哑回答:“是……是家传的土法子,让王爷见笑了。”
“土法子?” 萧玦冰眸微眯,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本王倒是觉得,颇有几分……前朝宫廷御医一脉的影子。”苏冉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窒息。他怎么会知道白逸辰的医术渊源?!她不敢接话,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加快手上的动作。又或者,在她递上汤药时,他会忽然问道:“阿冉郎中是江南人士?听口音,倒不太像。”
苏冉端着药碗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白:“逃难多年,口音杂了,王爷见谅。”“是吗?”
萧玦接过药碗,却不急着喝,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指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本王记得,江南水乡养人,女子的手……大多细腻。郎中的手,倒是……饱经风霜。”
每一句看似随意的闲聊,都暗藏机锋,如同绵里藏针,刺得苏冉坐立难安。她感觉自己就像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白日的紧张对峙,到了夜晚,则会演变成另一种更加磨人的煎熬。
萧玦的伤势虽被控制住,但余毒未清,加上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每到夜里便会发起高烧,反复折腾。
而苏冉,作为被指定的“贴身”医官,必须衣不解带地守在榻边。这一夜,萧玦的高烧来得格外凶猛。他浑身滚烫,意识模糊,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干裂,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吟和含糊不清的呓语。
苏冉不敢怠慢,拧了湿毛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头和脖颈降温。她的动作尽可能轻柔,避免惊醒他,引来更多的盘问。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滚烫的耳廓时,萧玦忽然猛地一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微儿……别走……” 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脆弱,“为什么……要骗我……回来……”
苏冉浑身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他又在喊那个名字!而且,这次的话语更加清晰,带着浓烈的不解和……痛苦?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尖,让她眼眶发热。她用力咬住下唇,才忍住没有失态。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冷……好冷……” 萧玦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往她手边靠了靠,寻求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看着他褪去所有冰冷伪装、只剩下脆弱和不安的侧脸,苏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挣脱,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但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般,无法动弹。一种莫名的、该死的同情和……或许还有其他更复杂的情愫,让她无法狠心推开他。
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拿起毛巾,继续轻柔地为他擦拭滚烫的皮肤。指尖隔着湿凉的布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肤下灼热的温度和有力的脉搏跳动。
这种亲密的接触,让她心跳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幸好帐内烛光昏暗,无人察觉。
萧玦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安抚,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但抓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他甚至无意识地将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像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
这个细微的、依赖般的举动,让苏冉的心尖猛地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酸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落下泪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玦,脆弱、无助,全然信赖地依靠着她。这与平日里那个冷酷、霸道、心思深沉的靖亲王判若两人。
这一刻,身份暴露,危险追捕,似乎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帐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以及一种暧昧而脆弱的气氛在悄然流淌。
苏冉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直到后半夜,萧玦的高烧终于渐渐退去,沉沉睡去,她才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抽回了自己早已麻木的手腕。
看着榻上熟睡中依旧眉头微蹙的男人,苏冉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轻轻活动着酸痛的手腕,上面还残留着他滚烫的体温和紧握的触感。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每多待一刻,她的心防就脆弱一分,暴露的风险就增大一分。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趁着他还未完全清醒,趁着调查还未水落石出!
她悄悄起身,走到帐边,透过缝隙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心中开始飞速盘算着逃离的计划。
然而,一想到要再次从他身边逃离,一种莫名的、撕扯般的疼痛便从心底蔓延开来。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就在这时,榻上的萧玦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低喃了一句更加清晰的话:“…冉……你到底……是谁……”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苏冉耳边炸响!她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榻上依旧沉睡的男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他怎么会知道“苏冉”这个名字?!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是梦呓?还是……他其实已经查到了什么?!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方才那一丝不该有的温情。
苏冉靠在冰冷的帐壁上,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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