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濒临崩溃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并非消失,而是被一种更深邃、更恐怖的痛苦所取代——灵魂层面的撕裂与沉沦。
楚枫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被拖入了一个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幻境深渊。这里是心魔劫的领域,由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不甘、屈辱和执念构筑而成。
第一重幻境:青云城,楚家议事大厅。
阳光刺眼,人声鼎沸。楚枫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大厅中央,脚下是那被撕成碎片的婚书。柳如烟那张写满倨傲和轻蔑的脸庞近在咫尺,红唇开合,吐出比刀子更锋利的话语:
“废物!天生废体!也配得上我柳如烟?”
“看看你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你爹楚战若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再死一次!”
“楚枫,你永远都是个废物!永远!”
声音尖锐刺耳,如同魔音灌脑,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他的心上,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尊严砸得粉碎!周围,楚浩等人的哄笑声、族人们冷漠鄙夷的目光、大长老那谄媚又严厉的呵斥……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屈辱!滔天的屈辱感如同毒液般蔓延全身,让他几乎窒息!他想要怒吼,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像个木偶般,承受着这无尽的羞辱。
第二重幻境:破败小院,父亲画像前。
场景骤然切换。冰冷的地板,昏暗的光线,父亲楚战那锐利如鹰的画像悬挂在前。画像上的眼神,不再是期许和鼓励,而是充满了无尽的失望和……冰冷的不屑。
“枫儿……”画像上的父亲竟然开口了,声音冰冷而陌生,“我楚战英雄一世,怎会生出你这等无法凝聚玄气的废物?”
“楚家的希望?光耀门楣?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不配做我楚战的儿子!不配姓楚!”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穿透楚枫的灵魂,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父亲……是他心中最后的精神支柱!连父亲都对他失望透顶了吗?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冰山般压下,几乎将他的意志彻底冻结。
第三重幻境:玄兽山脉,狼嚎坡。
腥风扑面,咆哮震耳!那头狂暴的铁甲牛再次出现,赤红的牛眼死死锁定他,如同山岳般猛冲而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而这一次,楚浩狰狞的笑容清晰可见,他不仅没有逃跑,反而站在不远处,疯狂地大笑着:“推得好!废物!给铁甲牛当点心吧!哈哈哈!”
背后那狠毒的一掌再次袭来!楚枫感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那根狰狞的牛角!无助、恐惧、背叛的冰冷……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牛角刺入身体的剧痛,听到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
第四重幻境:演武场,无数张面孔。
楚浩的嘲讽、赵峰的漠视、七长老的鄙夷、其他弟子的幸灾乐祸、柳如烟的轻蔑……无数张面孔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旋转、放大,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对他“废柴”身份的认定和嘲弄。
“废物!”
“垃圾!”
“楚家之耻!”
“滚出楚家!”
声音汇聚成洪流,反复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否定他,抛弃他。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演武场角落,连一丝玄气都无法凝聚、受尽白眼的可怜虫。
现实与幻境的交织:
洞窟内,楚枫的身体依旧在剧烈抽搐,七窍流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他的脸上,却呈现出极其痛苦扭曲的表情,时而愤怒狰狞,时而绝望哀伤,时而恐惧颤抖。他的双手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抓挠,留下道道血痕,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心魔劫,正在从内部瓦解他最后的求生意志。它放大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将他内心最深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反复蹂躏。
“放弃吧……”
“你生来就是废物……”
“挣扎有什么用?”
“死了……就解脱了……”
“没有人会在意你……”
充满诱惑和腐蚀力的低语,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如同情人的呢喃,劝说着他放弃抵抗,沉入永恒的黑暗。
楚枫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和负面情绪的浪潮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的残烛,光芒越来越微弱。那刚刚因为突破而诞生的一丝强大力量感,在心魔的侵蚀下,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辜负父亲的期望?
让那些仇者快亲者痛?
不……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执拗的不甘,如同星火般,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不屈!
是对所有屈辱的刻骨铭记!
是发誓要讨还血债的执念!
这丝不甘,如同种子,在心魔的淤泥中,艰难地探出了一点头。
而与此同时,洞外那股精纯冰冷的意念,似乎捕捉到了他这丝微弱却坚定的求生意志,变得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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